楼家两代从商,富贾一方,虽家中无甚亲眷在朝中提携运作,但也被一般的官宦所争相巴结。
而扬州向来又是富庶偏安之地,扬州城中的富户也要比其他的地方来的更显贵一些,此次出了这样的变故,一般的商户,自然干系重大,摸不准下场就是抄家问斩,楼家却因为上下人脉都经营处理的好,就是在狱中,也还有商筹转圜的余地。
知府同楼家关系好,多年来也得了楼家不少的益处,自然不想楼家倒台,但皇命难违,他区区一个知府,如何去保全判了重罪的楼家?
楼娇在狱中呆了一夜,第二日就托了狱卒去替他给知府传口信,知府要避嫌,换了便装才敢来相见。
但他既然要想办法替楼家开脱,自然要弄清楚那罪责是为何,他听了楼娇亲述事情始末,不由得连连摇头,这楼家二子何以糊涂至此。
楼娇知道这是大罪,但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一条生路可以走,他以手扶知府衣袍,曲膝要下跪的模样。
知府连忙止住他的动作,“楼公子不可!”
楼娇昨夜才被捉到狱中,眉眼间都见有疲惫的神色,“知府大人,我楼家绝无谋逆之心,只怪我二弟年幼,受了人蛊惑,才犯下此等大罪来——”
“本官知道,此事和楼公子并无什么干系。楼公子为人,本官再清楚不过。”知府将楼娇扶起来,又让他坐下。
楼娇敛眉低首,实在是温顺的很。
“但谋逆实在是大罪,本官虽是扬州知府,在朝中却也人微言轻。”知府道,“如今之际,只有舍掉二公子,才能有一线生机。”
楼娇何尝不知道知府的意思,但那毕竟是他手足,“知府大人,我二弟楼翊驽钝,但天性纯良,实在是……”
知府听到此又只是摇头,“楼公子,如今不是取舍的问题,楼二公子犯下此等大罪,就是逃过这一劫,以后也难免会有有心之人拿着这个大做文章,到时候楼家又该如何自处?”
楼娇心思玲珑,怎么会没考虑到这一层。
“楼公子,本官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还请楼公子自己考虑。”知府说着要告辞。
楼娇却拦住他,“在下有一事相求。”
知府等着他说下去。
“在下恳请知府大人能代我转交一份奏疏。”
知府问,“交给何人?”
“昭王东岚。”
……
扬州知府上递的奏疏,一直传到了东岚手里。
东岚方才下朝,接了奏疏看了一眼,就又丢开。
他身边的太监收了人的好处,在东岚身边询问,“皇上为何不看?”
“求情之论,不看也罢。”
东岚将别的奏折批改完,又瞥到了那一本被他丢开的奏疏。他又拿起来翻了几页,越往后看,眼中的冷意就越深。
身边奉茶的太监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主,他见东岚面露不悦,就知道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心里还在感叹,没想到东岚忽然合上奏疏问他,“这楼家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太监不知东岚所问意图,只回答,“回皇上,楼家乃扬州富贾。”
东岚忽然冷笑一声,“区区一介草民,何以敢这样同朕讨价还价。”
太监好奇,“皇上,奏疏上写了什么?”
东岚睨了他一眼,“你今日的话,有些多了。”
太监知道东岚性子不好琢磨,只怕刚才问的太急,叫东岚不愉,他本来就是一个奴才,怎么好过问主子的事?东岚这么说了他一声,就叫这太监低着头半天不敢言语。
那奏疏自然是楼娇亲笔写的,内容也不过是分析朝局,现在朝局初定,东岚皇位也方才坐稳,北狄边境虎视眈眈,年年征战,昭国国库空虚,而楼娇是自愿将楼家半数家财归于国库。楼家两代经商,贸易往来连接北狄,如果东岚执意要抄家,也恐怕搜罗不出太多钱财。而楼娇的意思就是,若是东岚执意要问罪,楼家其他的产业,就要归属北狄。
东岚知道,能叫东祁看上拉拢的,绝不是寻常富贾人家。只是不知道,这楼家的胆子居然也这么大,居然还威胁起他来了。
而东岚,最是厌恶叫人威胁,他将奏疏丢在地上,“传朕的命令,楼家上下一干人等,即刻处斩。扬州知府若再给朕上书这没用的东西,也一起斩了就是。”
他下完命令,云清音耳闻此事,前来同东岚说。
东岚对云清音有几分尊敬,平日以老师尊称,见云清音来,叫了太监给他奉茶赐座。
云清音自然是为了楼家一事而来,但他却也不是全为了楼家。
他同东岚说了楼家所见,奢靡田宅,珠玉成斛。倘若此次放过楼家,楼家所奉钱财正好充盈国库。倘若执意抄了楼家,只怕搜罗到的也只是表面的田宅。
东岚是听得进去劝谏的皇帝,云清音一字一句,他无不认真思量,最后他也确实是听了云清音的意见,又派了人前去拦截前面下的那一道圣旨。
是夜。
扬州知府接到了圣旨,圣旨所说,凡同楼家亲近的人,此罪连坐。
知府只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又见圣旨催促他早日将楼家一干人等处斩,只怕明天京中就有督刑的人前来。
深夜里他前去狱中探望楼娇。
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