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侍讲从五品阶的汤斌大人,在京城里的居所是一处赁住的独门独户小宅院,内里五间平房,座落于正阳门外大街的柏树胡同。此地位于外城之外,邻里多是平民百姓,日常生活采买都很方便,周遭街市也很热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倘若当官的每天要赶去所属衙门里当差,路实在是很远。
柏树胡同距离内城、还有紫禁城,恐怕有那十万八千里遥。但凡是稍微有些家底的京官,都会想办法在东、西长安大街或者是东、西皇城根大街附近置办宅邸的。能住的如此之远,唯一的原因就是没钱。这一点,柳全儿亲自验证过了。
柳全儿辰时从午门出发,骑着马跑了三刻多钟,在街巷里拐了几道弯儿,问了两户人家,才打听到汤斌的宅第。柳全儿叩门许久,终于有一个颇上了些年纪的老仆人过来应门。待柳全儿说明自己是前来颁圣旨的,偏偏这个老头儿耳朵有点背,以为此人是来找汤斌的。
“啊?你说甚么?我家大人不在家,下午落衙后才能回来!”
柳全儿又大声说了一遍:“我是来颁圣旨的,你家夫人可以出来接旨吗?”
老头儿也是大声回答:
“你说甚么?我家大人,他不在家!”
柳全儿也被整晕乎了,幸好刚才他喊的声音足够大,把原本呆在屋子里做活计的两名老妇人,也给喊了出来。
一个五十多岁、容貌威严的老妇人,她身上穿的褙子纹理、襦裙花色虽然陈旧,比起身后站着的老仆妇来说,依稀更形似主人家。这老妇人平声问道:“敢问这位相公,所为何来?”
柳全儿连忙拱手揖礼回答:“请问您可是汤夫人?咱家是宫中内监柳全儿,乃是奉了吾皇谕令,前来颁旨的。请汤夫人快些摆下香案跪接圣旨吧。”
汤夫人万分惊讶,扶住身边同样颤抖着的管家奶奶于氏,身子晃了两晃、方才勉强定住心神。汤夫人拉着于氏匆忙返身进里屋抬出了一张小桌子,摆上一只小香炉供上三柱香,这简陋地香案总算是设好了。照理是应该另行换上一套正式点的女式朝服的,可惜汤夫人默默想了一下,惟有此刻身上穿着的这件鹅青色的褙子,质料最好,因此也就没有重新更衣了。
柳全儿耐心等候着,待汤夫人把接旨的规矩布置好了,才正色肃容地展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念及节俭……即将远行……特赐鞍马一匹,绸缎两匹,银五百两……。钦此。”
柳全儿念完皇帝圣旨,卷好后高高捧着,汤夫人赶紧起身上前,恭恭敬敬双手接过了黄卷。柳全儿办完差事,一改刚才地严肃做派,笑着说道:“汤夫人,恭喜了。”
柳全儿与汤夫人寒暄之间,已经从自己骑来的马背上拿过红皮包袱,递给耳背的老仆人,在他耳边大声喊道:“拿好了,这是五―百―两―官平银。”
老仆人这下子可终于听清楚了,把怀里的红皮包袱抱得紧紧地。
柳全儿又翻身把门外另一匹健马牵了进来,直接帮忙把缰绳拴在院子里的树干上。
柳全儿一边从马背上抱下两匹绸缎,一边殷勤问道:
“汤夫人,这些绸缎放进哪一间屋子里为好?”
汤夫人如何肯让柳全儿帮忙搬东西,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地谦让着:
“柳公公,岂敢劳烦您的大驾,这可如何使得……。”
柳全儿笑嘻嘻地说:“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