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明白这位大人的意思。”,张景星略羞涩的一笑,操着那口略带几分广东口音的官话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家大人和诸位大人之间,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说地。至于张先生……”
他重又转向张謇,说道:“我家大人刚刚说,他初入淮幕,便屡屡听中堂大人提及张先生才智过人。乃是我淮幕中所出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正是因为这份同出淮幕地情谊,这才请张先生过去一叙,还请张先生赏脸。”
他话音未落,张謇心中就已经暗叫厉害----此人这般不动生色的将自己出身淮系庆军幕府的背景在这一干崖岸自高,以清贵耿介骄人的“南清流”面前点了出来,即收了挑拨之效,又把自己逼到了个不得不答应的地步……
饮水须思源!若自己方入翁同门下就摆出了一幅与淮系旧交割袍断义的架势,休说北洋那边会视自己为忘恩负义的货色,怕是这些素来道学森严的“南清流”也会把自己看作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张謇地目光中已透出了几分凝重。若是任令羽身边连这么一个随员都有如此的心机和机辨。那他本人又该是个怎样的角色?
“你家大人?”,又有人说话了。是文廷式,他眼见张謇已被张景星牢牢地逼在了死地,便立即出言解围。
他脸上挂着抹讥讽的微笑,说道:“看你穿的也是武官服色,也算是朝廷命官,却一口一个我家大人……怎么,难道你是那任令羽的家奴不成?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文廷式打量着张景星的目光中已透出浓浓的鄙夷:“你家大人素来不是什么君子,想不到一个下人也猥琐若此!”
旁边围着的“南清流”们立刻发出一阵哄笑,随即便是讥讽之言四起。
“天地君亲师!”,张景星向着文廷式冷冷一笑,“任大人是天津水师学堂地会办,而在下数月前还是水师学堂中一名普通的官学生。而任大人即于在下有授业之恩,师生之谊,那在下称呼任大人一声我家大人又有何不可?”
“至于文大人说我家大人不是君子!”,张景星的笑容中已透出几分阴寒,他冷笑着道:“若是在那全聚德的包间中诽谤他人谣言中伤才能算作是君子所为的话……”,他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方才继续道:“那我家大人只懂得请张大人幕天席地,直面朗朗乾坤的说话,却也当真算不上什么君子!”
此言一出,周遭立时一片哗然!而文廷式更是脸色铁青。望着张景星的眼中更是几乎要喷出火来!
“此是阁下自取其辱……”
“慢!”,见张景星还意犹未尽,张謇急忙出声打断了他,而自走过来便一直不肯在词锋上稍作让步的张景星竟也极为配合的收住了口。
“各位!”,张謇双手抱拳,向周围团团一礼。“今日是给文兄送行地大日子,便请各位看在张某地面上,免去这口舌之争,也切莫再扰了给文兄送行的正事。”
“而且,诚如这位小兄弟所言。”,他指了下张景星,“在下地确出自吴筱轩军门幕府,而既然任大人欲以张某为淮幕古人而与在下一晤,却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还请各位海涵。”“季直便放心去。”,最初的恼怒之后,志锐此时已经在众人中最先恢复了冷静。他略权衡了下利弊,便极快的作出了决定:“有我们大家在此,料那任令羽也不敢拿你怎样?”
“多谢公颖兄。”,张謇向志锐感激地一笑,便对众人继续道:“既然如此,便请各位稍待,在下去去便回。”
今是个难得地好天气!
站在这广袤无垠的天穹下,望一望头上一湛儿青的天,再适意地呼吸着清晨拂晓清冽的空气。既便是有再多的担心与忧虑,便也都很快地消散了。
所以任令羽现在的心情很好,非常的好,不是一般的好……
终于要出洋了!而自穿越以来最盼望的一刻,也终于要到了……
自打被救上“威远”舰,介入北洋事务起,他便即有心又无意地被卷入了这甲午之前清季之末的朝堂党争之中,无论他愿意或不愿意,在这个时代。不懂得如何在官场的内讧倾轧中尔虞我诈以求自保,那便连最起码地生存都无法保证,便更遑论什么逆转甲午了。
感谢他那个时代那名笔名“高阳”的历史小说家,任令羽的父亲任治明曾评论说,若能将高阳的几本小说一一参透,便可在官场上无往而不利当一个文明中官场文化已经发展到登峰造极之后,后人再有如何的通天本领却也只能在这早已被划定的条条框框中施展了。
还在那个时空时,任令羽便习惯以与父亲唱反调为乐!听老爸的建议抛下二月河而选高阳凌力,是他稍有的肯听从父亲之言的举动。不过却也当真对他穿越之后地官场生涯裨益良多。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还活着!
只不过……这潭子水是太浑,水底也太深了!在经过了几个月的宦海沉浮后。任令羽便已颇生出了几分心力交瘁的感觉,而如今出洋在即,管它什么北洋清流,最起码在未来的海上旅程时,都可以暂时抛在脑后了。
当然,那样的前提是把手头这件必须做好的事情做完,否则怕自己此行都会觉得心神不宁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老师……”,在他背后突然响起了个恭敬的声音,任令羽诧异转身,“张季直先生过来了。”
这就是张謇?
任令羽颇为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容色略显憔悴的中年男穿着一身淡青色竹布长衫,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足下一双半旧千层底布鞋,连脚上地袜子都洗得雪白。一双不大的眼珠黑漆漆的,眸子深邃异常,却总带着一丝深沉的忧郁,眼角已满是细密的鱼尾纹,让他看上去比38岁的实际年纪还要老上了几分。
“在下张謇,见过任大人。”,张謇略一拱手,语气淡漠。
“季直先生客气了,先生淮幕前辈,应该是在下先给季直先生行礼才对。”,任令羽急忙回礼,黝黑清秀的脸上露出毫不作伪的热切。
初一招呼,一称官衔一称表字,可谓彼此间已是分了亲疏,但任令羽却似乎对张謇刻意的冷漠浑然未觉,仍颇为热切地说道:“早闻先生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想不到今日在下出洋在即,却能在这天津码头得以与昔年地吴筱轩军门幕中第一智囊一会,当真是在下的荣幸。”
“任大人客气了!”,张謇还是那般不冷不热模样,“在下一个落魄书生,如何当得了那第一智囊之名?这些陈年旧事,还是不要提了。”
“陈年旧事?”,任令羽对张謇地拒人千里似乎丝毫不以为忤,他微笑着道:“能在光绪八年的三韩之变后谋划出或援汉例,以朝鲜为郡县;或援周例,在朝鲜置监国;或置重兵守其海口,而改革起内政;或令其自改而练新军,进而连我东三省以为一气……如此化三韩而为我之樊篱,绝倭寇于东海之上的妙策,非大智慧者,又岂能为止?”
张謇闻言身子陡然一震,原本平静淡漠的脸上也微微透出了几分裂痕!
紧赶慢赶,还是略过了12点,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