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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平远”的尾楼出发,经过那座纵贯全舰而的天桥,便来到了“平远”舰上的甲板室——这是整艘“平远”的战时心脏,随即向上登上“平远”舰的二层飞桥,而召任令羽前来的那个人,大清朝的文华殿大学士,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就等候在了这里。
“下官给中堂大人请安。”,任令羽走到李鸿章面前,一抖马蹄袖,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拜了下去——昨日里经张佩纶而读到那份《殿阁补阙折》后,他对眼前这个老人,除自幼衍生的敬仰之外,还隐隐的多处了几分崇拜!
对于翁师傅那份掺杂了庆王和孙毓汶等多方势力,又隐隐迎合了慈禧太后“三山五园”情节的《停款要命折》,自己所想的应付之道也还只是在“逢迎”二字上做文章,而眼前这位老人选择的却是——摊牌!
摊牌也有摊牌的艺术!
一本《殿阁补阙折》,不过区区数百字,却先是借举荐翁同龢入阁、张之洞拜相,让慈禧太后顷刻间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若允之,今后朝中地方又*谁来制衡北洋?若不允,又如何保证这翁、张这两位骨子里都是功名心热的大臣不与宁寿宫就此生分?
更何况李中堂还在折子里借保荐李鸿藻之举隐隐点出了恭王这尊洋务派的护法天神!七年前的甲申易枢能够一击而中,很大程度上是借了李中堂因法国在越南启衅,日本又蠢蠢欲动准备用兵三韩,让这位分身乏术的头号地方实力派一时间在中枢爆发的叔嫂之争中只能选择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而如今李中堂却在折子里暗示太后——若事不谐亦,他不排除和恭王再度联手的可能……
如此一番措辞措置,几乎生生的把慈禧太后逼到了死角!以奏折观心术,休说那个志大才疏的翁师傅一比之下就要被甩到爪哇国去,就是那个工于心计的孙毓汶,和李中堂一比之下简直就纯洁的如同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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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李鸿章一抬手,将任令羽唤了起来。
“后生”,他苍老的脸上现出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随即用手一指“平远”舰前甲板上那门硕大的主炮,“认得那个么?”
“回中堂的话”,任令羽眼中波光一闪,随即款款说道,“下官认得,此乃德国克虏伯厂所制之1880式钢箍炮,膛径10.2寸,其威力在我北洋诸舰中仅次于‘定、镇’两舰上之12寸巨炮……嗯”,他略沉吟了下,又补充道:“倭寇海军之‘浪速’、‘高千惠’两舰所用之主炮亦是此型。”
“嗯,敌情我情,烂熟于心,好!”,李鸿章轻轻点头,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似阴似晴的天,怔怔地,仿佛在倾诉,又像自言自语:“当年裴樾岑请旨试造双机钢甲兵轮,老夫见了图纸后以其船式、轻重、尺寸均不合海面交锋之用,曾一力上书谏止。但其时太后求自强之心尚坚,故裴樾岑终还是得了个试造一舰的彩头……”
“谁知此舰竟成了我北洋海军成军后唯一补充的战舰。”,李鸿章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世事无常,当真如此啊。”
站在他身后的任令羽一时默然——中法战后的福建船政与北洋之间的“造船”、“买船”之争,原本就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从一国长远自强考虑,自然当取造船之道,但以清季之末中央政府在洋务事业上,必在遭遇重挫后小修小补,随即便悄然无声的三分钟热度之习惯,抓紧仅有的时间买船成军又难道不是上策?
当年中法战后,满清朝廷在1885年8月4日给李中堂的关于购买多艘几艘“济远”式巡洋舰部署于闽台的设想的回电中,其电文最末一句可是“船价户部有的款可拨”——马江战败,福建水师几乎全军覆灭,而清廷随即决定大治水师,竟破天荒地表示愿意由中央财政直接掏腰包为地方购建买单!可如今时间仅过了6年,这满清朝廷在海军上的态度就由勒紧裤腰带购舰变成了截停海军购船械款项大治园工……
摊上这么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朝廷,李中堂纵有杀贼之心,却也无力回天!
“光绪十一年日大臣伊藤博文氏曾因三韩之事赴津门与中堂一会……”,沉思良久后,任令羽难得的主动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