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却不知朋前来迎接,亦代表朝廷。
罗蒙说我,却无大碍。
可他言语之间,冒犯朝廷,却是大大不该。
忠伯……不,黄老将军乃虎豹骑副都督,亦代表朝廷体面。依我看,他所为非是逼反益州,实为刘益州排忧解难。永年先生乃益州名士,饱读诗书。何故不知这礼仪尊卑,上下之分?”
曹朋的回答,甚是犀利。
你说益州和朝廷的冲突?难不成,你以为你那益州可以和朝廷相提并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益州就算再牛逼,也是朝廷的下属。至于冲突?难道刘璋要造反,自立为王吗?若不是的话,你代表着刘璋,我可代表着朝廷。一个小小的副将,就敢肆意抨击上官,而且讽刺朝政,这就是你益州的气派?你张松是益州名士,书都读回去了?
张松脸色一变,凝视曹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没错,而今朝纲不振,汉室名存实亡。但朝廷这块大牌子一天不倒,那么益州就是朝廷治下。
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记住,是奉天子!
他代表的,就是朝廷的正统。而曹朋也就代表着朝廷的体面……至少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敢公然自立为王造反。袁术前车之鉴,哪怕是张松,也不敢随意说出曹朋话语中的错处。
黄忠维护朝廷的体面,何罪之有?
倒是那罗蒙,又岂是‘失言’二字可以推脱过去?
大厅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严颜蹙眉,看了张松一眼,无奈的轻轻摇头。
张永年刚才那一番话说,说的的确是有些不妥。但作为此次使团的副使,严颜也不好当面指责。
好在,曹朋突然展颜而笑,“不过张先生既然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
咱们今日在这里相聚,也算是有缘。我早就听人说,张先生是益州名士,才干非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想来丞相见到张先生,必然非常高兴。都不是外人,张先生与孝直是好友,而严老将军,我亦久闻其名。今日咱们在这里,需一醉方休,张先生,老将军,请酒。”
张松,我可是给足你面子了!
张松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曹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把刚才的事情淡而化之,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众人推杯换盏,尽兴而归。
张松回到住所,刚准备歇息,就听到有人敲击房门。
“永年,可曾歇息?”
听声音,张松便知道来人的身份,于是起身拉开房门,就见法正站在门外。
“孝直,进来吧。”
法正迈步走进房间,在他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捧着醒酒汤和蜜浆水进来,摆放在书案上。
“公子担心永年吃酒多了,会宿醉难受,故而让我送来醒酒汤,与永年解酒。”
法正说罢,摆手示意下人退走。
张松端起一碗醒酒汤,放到嘴边,却又突然停住,“孝直,可是为曹朋说客?”
法正微微一笑,也不回答,自顾自端起一碗蜜浆水,喝了一口。
张松却突然叹了口气,低声道:“早先孝直突然离开成都,我甚是不解。按道理说,以你我交情,就算离去,也会告知一声才是。而今想来,孝直离去,怕是有诸多隐情,可否告知?”
很显然,张松心里有些不满。
法正笑道:“当初我离开成都,确有隐情。
永年,你我结识十载,西川四百万人中,唯有你与孟达,堪称我至交。这么多年,若无你和孟达相助,我早就不知是什么模样。可是,刘季玉非成大事之人,想必你也看得很清楚。
我听人说,家乡近年来甚是繁华,便动了归乡之心。
可我也知道,若我与你告别,你必会阻拦,甚至会为我在刘季玉面前抱屈,惹怒了那些家伙。我当时想,回家先看看,若不好,再来找你。不想回到家乡,才知郿县变化巨大,世人皆称,曹友学之能。我本欲到许都谋一出路,可我也知道,许都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想要出头,何其艰难?幸好,当初我在成都认得一人,与曹公子关系甚好,于是便前来一试……
公子虚化若谷,求贤若渴。
而今,我为虎豹骑军师祭酒,配享八百石俸禄……
我正想着,如何与你联系。却不想,你居然出使襄阳。曹公子听说你要来,便自动请缨,要来迎接你。怕你不知,丞相本不太在意,可是听了公子的劝说,才让他秭归迎接。但公子还是觉得,秭归相迎,有些无礼,便赶来巫县。他知道你我相识,还让我在州界相迎,并命人连夜清扫街道,甚至不惜以一年徭役为代价,才有永年而今,所见到的隆重相迎……”
张松面色平静,可内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他在益州,确有虚名,但那是因为,他出身于益州张氏,乃当地豪门望族。可实际上呢?他并不受待见。刘璋虽然辟他为别驾从事,却从不征求他的意见,更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若真受重用,他数次推举法正,何故无人理会?而且,因为他长的难看,不免被许多人私下耻笑。
这也使得张松,有着超乎常人的自尊。
他听了法正一席话,不由得感慨万千……
刘璋排他前来的目的,张松很清楚。说穿了,就是想要占便宜,讨好处。关键是此前两个月,他老哥张肃刚得了一个广汉太守的便宜。而刘璋则用三百车破铜烂铁,得了一个振威将军的封号。刘璋此次前来,是希望能得到三公之职……三公啊,你刘璋未免太过贪婪。
这不是个好差事,但张松又不得不来。
闻听曹朋对他如此重视,张松心里也不免有些奇怪:“孝直,非是你向曹朋提起我的名字?”
法正摇头,“非也大都督似早知永年之名。”
“哦?”
张松心里,不免也感到几分疑惑。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思忖着曹朋何以如此看重他。
莫非,他知道我带着西川地形图?
不可能啊!这件事,我谁也没有告诉,而且是临行之前,临时决定下来,他又如何知晓?可除此之外,曹朋没有必要待我如此客套。以他的名声,绝对不需要对我如此重视。除非,他是真的看重与我?
张松两道残眉,不自觉的扭成了一团。
而法正在一旁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喝水,看着张松。
半晌后,张松突然笑道:“孝直苦盼多年,而今终有赏识之人。曹友学虽只是虎豹骑大都督,但也不算屈了孝直。”
“永年,你又何必讽刺我?”
法正哪里听不出张松话语中的意思,笑道:“曹公子虽只是虎豹骑大都督,可是却甚得曹公所重。永年难道不知,公子门下,千石俸禄,已为世人所知。似你我这等人物,想要在许都站稳脚跟,谈何容易。若无人帮衬,只怕难有作为。公子待我甚厚,我倒是不觉得委屈。
相反,我更希望永年你也前来,这样你我兄弟,就可以再次团聚。”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拉拢。
张松听罢,哑然而笑,“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更何况,我妻儿皆在成都,孝直休要说笑。”
“永年,你欲为忠臣,奈何刘季玉,视你为草芥。
再者说了,这天下还是朝廷的天下,刘季玉也不过是朝廷臣子,你为朝廷效力,何来不忠之说?至于妻儿,你若愿意,我可以保证她们能平安抵达许都。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能衣锦还乡,让那些小觑你的人,不敢正视。此乃大好机会,永年当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松闻听,心里一动。
他猛然抬起头,凝视法正,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