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荣兰死后的第二年春天,崇徽公主荣惠,如期嫁进回纥。这是继宁国公主之后,大唐第二位和亲回纥的公主。
隆重的册封礼之后,登里牵引新王后,缓缓步入装饰一新的凤仪宫。
揭开遮盖面容的珠玉璎珞,一张清秀的略显稚气的面容显现在登里面前。小巧的唇,红晕的双腮,低眉敛目,一副娇羞的模样。虽然说不上明媚照人,却也端庄矜持。
年方十五岁的崇徽公主,慌乱而羞涩,低着头,紧张得手心里沁出汗来,不敢直视面前英气逼人的可汗。
登里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一路辛苦了。”
一句温柔的话语,使得崇徽公主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静下来。
能说出这样关怀的话语,想必,他是一个体贴的男人。
她局促地向着床的另一侧移动了一下位置,使得两人之间,稍稍的,隔开了一些距离。
登里微微一笑,一丝怜惜涌上心头。
少女出嫁,难免紧张。
“莫怕。我会好好待你。”他低低地说。
崇徽公主微微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
登里若有所思地抬起她的下颌,使得她不得不直视着他。面前的男人,一张方正英挺的脸,呈现出一种自然健康的古铜色。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还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崇徽公主脸上微微一红。
“你果然颇像你姐姐。”他叹息着道。
姐姐?这个时候提姐姐?崇徽公主心里微微一沉。
此时,登里的手渐渐移到了她的领口,她大红色的嫁衣的纽扣处。
崇徽公主的心剧烈跳荡起来。
登里很快熟练地解开了第一个纽扣,手往下移。
“让臣妾自己来。”崇徽公主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缓缓说道。
娘告诉她,可汗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仆固家全族的恩人。这一生,都要好好侍候他,为他生儿育女,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随着一颗颗纽扣被依次解开,一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出来。渐渐地,酥胸半掩,风光无限。
登里叹息一声,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嘴里无限深情地轻唤:“兰儿。”
兰儿?姐姐的名字?她惊异地悸动了一下,随即迅速地感动地靠进那个宽阔的怀抱。
他是一个多情的好男人。他如此深深地怀念着姐姐,想来,也不会薄待她。
她不在乎做姐姐的替身,她只要一心一意爱这个男人。
崇徽公主正在心旷神怡之时,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脚步匆匆,声音急促:“可汗!”
登里扫兴地停下正在游走的手,烦躁地道:“何人喧哗!不知道本汗新婚吗?”
门外传来战战兢兢的声音:“禀可汗知,姝夫人临产,命小人来请可汗。”
登里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一边穿衣一边下床,嘴里一叠声问道:“情况如何?葛医官去了吗?产婆到了吗?”
崇徽公主无措地披上衣服,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登里回头仓促地道:“姝夫人要生了,我去去就来。”
崇徽公主被动地点点头。
登里歉疚地道:“今天是你新婚之夜,我一定会来陪你。你先睡吧。”
说着,急速离去。
蓦地想起,去年,兰儿临死那天,他也是说过类似的话。只是等他回来时,兰儿已经弥留人间。
这次,轮到她的妹妹。新婚之夜,抛舍而去。两次,都是为了姝儿生产。
时光恍惚如昨,且又如此相似。
“对不起。兰儿。我会补偿你。”他在心里说。
崇徽公主痴痴地靠在床上。枕边,余温尚在,只是良人已去。
这就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吗?
红烛高烧,流光闪烁。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夜凉如水,窗外一轮明月高照。崇徽公主默默地落下一滴清泪。
那个姝夫人,在她踏入回纥王宫的第一夜,就将她带入了难堪的境地。
崇徽公主想了想,唤过守在外面的掌灯侍女:“姝夫人,是何人?”
侍女回答道:“禀王后。姝夫人是太子之母,位居青鸾宫主位。”
太子之母?这个消息,重重地打击了崇徽公主。
可汗还正值壮年,为何就已经立了储君?
这个为他生下太子的女人,想来必然恩宠无以复加。
看到崇徽公主沉吟,侍女急着巴结新王后,继续解释:“姝夫人,您不认识吗?是长安来得。”
“长安来得?可是早年陪嫁宁国公主的荣王郡主?”崇徽急急地问。
侍女笑道:“想来不错。”
崇徽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