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记指着面前桌子上的菜品对林部长和其他客人说,请先用点菜。于是大家响应,一齐低头吃那个雪蛤。萧跃进吃着这东西,觉得它很爽滑,有点甜,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
将一些东西衬了胃底。吴书记开始叫上酒。服务员是县委县政府以公务人员名义选招上来的一些美女,一个个身材高挑,脸庞俏丽,看着秀色可餐。林部长说工作时间,不可用酒。吴书记笑着说,部长,知道你严格。不过无酒不成席,这是中国人的规矩。多少喝一点,随意尽欢就是。林部长就不再说话,看服务员倒了小半杯就连忙摇手说可以了,服务员也不再强加。萧跃进看那酒,是法国卡斯特和中国五粮液。
首先大家都小心地抿一点。吴书记一看就说,我这里的酒是情意,大家这样喝就不够意思了,这样,我喝了这杯,你们就-< 书海阁 >-!吴书记说着,端了一大杯葡萄酒一饮而尽。林部长见吴书记这般盛情,自己不喝倒显小气了,就也把自己杯子里的小半杯五粮液喝了。
气氛立马活跃起来。林部长说我说个谜语,大家猜出来了就算,猜不出的要罚酒。大家哄然说好。
远看像棵树,近看不是树。说它是茶树,它又长了松毛;说它是松树,它又结了茶包。你们说,这是什么东西?萧跃进立即明白林部长要难大家。好让大家多喝酒。这谜语的谜底是不好意说出口的。说知道在领导面前又不敢粗野,说不知道又要喝酒。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桌子上哄笑起来。大家都纷纷举起杯来说还真猜不出,喝吧!喝完,大家纷纷请教林部长,这是什么东西啊?
林部长白了大家一眼:我知道就不问你们啦!
哈哈哈哈……大家又哄笑起来,逼着林部长喝了一杯。
欧洪洲部长拿了白酒酒杯,向市组的同志挨个一杯一杯地敬。市组的同志们见部长这样喝,也不好意思不喝,两个不太喝酒的小伙子脸立即腾地红得像耍大刀的关公。
欧部长敬过,就拿眼睛看萧跃进和另外两个副部长。萧跃进也站起来。先敬了林部长一杯满满的红酒,一口而干。吴书记看着,满意地抿嘴一笑。而后,萧跃进挨个地敬了其他同志的白酒。他的脸也全红了。红到了脖子根。
酒酣耳热,大家说话的气氛亲切而迷离。林部长不停地拍着欧部长的肩膀,说洪洲,你在这样的班子里工作,幸福呀!好好干,到时我们脸上也有光啊!林部长又回敬吴书记,吴书记也是一口干了一杯。林部长非常感动,说吴书记,你,你的事。我会好好向市委汇报!
吴书记微笑着,看着萧跃进和其他人,你们,好好敬林部长。酒喝了数巡。萧跃进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在似醉非醉之间。不过这样的场合,可千万现不得原型。他这样想着,苦撑着自己。但不一会儿,还是撑不住,就对欧洪洲说,部长我出去一下。然后他来到厕所。用手指往喉咙里掏,哗啦啦呕掉了酒液,这才好受一些,又回到桌边。
林建达部长衡书记依然谈笑风生,在那里低低地说着体己话。萧跃进看他们俩个关系就是不寻常。心想。哪个领导没有几个柱子撑着?然后又想起了常遇春为自己所做的事,心里更加感激起来。
林部长衡书记两个说了好一会儿。然后俩个扫视桌上,见大家都看着他们微笑。吴书记就说,怎么样,都吃好了没?大家自然说吃好了。吴书记说这样吧,洪洲,找个地方让林部他们休闲休闲。欧部长忙说,已经安排好啦!
然后欧洪洲部长就带着吴书记和市组的同志们休闲去了。萧跃进和小崔他们回办公室,小崔笑着说,哎,我也真想去休闲休闲啊!萧跃进明白所谓的休闲就是泡泡脚,洗洗脸,搞搞什么的,不太感兴趣,脑子里嗡嗡的,就跑到自己办公室,头往后一仰就睡着了。
他做着甜美的梦,和丁小玲缠绵。却不知道,灾难其实已经像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在头顶。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萧跃进醒了过来。天都黑了。
他摸摸发疼的头,起来开了灯。急忙打电话问小崔,林建达部长他们到哪去了?小崔说林部长他们谈完后就告辞到邻县去了,欧部长知道他醉了,就没有叫他。
啊,真糟糕!萧跃进暗叫,没想到第一次见林建达部长就有头无尾的。这位高大慈相的部长,心里不定怎么评价自己呢!
正在暗自责怪,手机响了,有信息。
他一看,差点跳了起来!是丁小玲的呼机号,整整十个呼机!
萧跃进连忙回机,可是电话响得嘟嘟嘟,就是没人接。萧跃进忙又回过来看短信发送的时间,真晕,是正午十二点到一点半发送的,都好久了。
丁小玲如果没有急事是不会发这么多呼机的,她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柳麻子打了她?这可恨的柳麻子,也算是个陈世美式的人物,对爱情没有责任心也就罢了,还打人……萧跃进想得火起,看一下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了。肚子有点咕咕叫,但这个时候也没处吃饭,想回家里吃,张思玉那张脸真是让他没胃口。
萧跃进没情没绪地站起来,慢慢地往县政府大门走,走到大门口,鬼迷心窍地又打了的士,对司机说,三七市!
他想象着丁小玲见他没有吃饭,一定会到厨房里弄饭端给他吃。丁小玲炒的菜超好吃。再说。一看到她,不好吃的菜也好吃了。
萧跃进甜蜜而焦心地想着这样的事儿,催促司机快点。的士司机们驾着的出租车本来就是在街道、路上乱窜的老鼠,为了挣钱哪有不想快的道理,但怕顾客因为不安全骂人。这个时候顾客要求快,求之不得!
出租车风驰电掣地飞奔在107国道上。夜色里不断的成群的出租车掠过。
不知那些车里有多少是我这样的人?萧跃进苦笑了笑。有点惭愧。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自己是不是还没富贵就了?
不由得想起十年前和丁小玲在一起的时候的一件事。丁小玲对他说,跃进,柳麻子都去送礼了。是去书记家。你也应该去送送,不然,书记肯定不把你放心上。
萧跃进一听,就非常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怪丁小玲那么市侩。
“你知道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么?”萧跃进搂着丁小玲的腰,爱怜地问她。
啊。不知道。丁小玲离开他的怀抱,平淡地说。
这么简单的故事你都没听过吗?那我讲给你听好不好?萧跃进没发现丁小玲情绪的变化,得意地问。
算了,不要说啦。我不想听。丁小玲没情没绪地借故走了。
萧跃进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这些念头一挤出来,萧跃进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读懂这句话呢?想着这些,他心里隐隐作痛。
师傅,到了,一百五十元。出租车司机面无表情地说。
萧跃进掏出钱包,可已经是囊中羞涩,只有少少的几张百票了。他拿出两百元,司机找零五十。目送出租车嗖地一声消失在城市的灯红暗影里,萧跃进有些发呆,近来自己的钱全部喂他们了。
萧跃进心里有些沉重,男人身上没钱就没胆。如果丁小玲想让他办什么事,该怎么办?他不知道。想着,往偏僻公寓的八楼爬。
他气喘嘘嘘地来到八楼的时候,敲了好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声音。萧跃进又贴着猫眼往里看。似乎也没有灯光。
她难道不在家里?到哪里去了。
萧跃进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扑了空。一种异常孤单,异常失落的情感立即攫住了他的心房。
小玲她哪里去了?萧跃进站在八楼的平台上不停地转圈。不愿意离开。肚子越发咕咕地叫起来。
等了好久,萧跃进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因为丁小玲说,柳麻子已两次找到这里,要是让他发现了可不是玩的。
他没情没绪地又往楼下走。才走到六楼,下面就有脚步声上楼来。萧跃进心中想是不是小玲回来了?心里希望立即熊熊燃烧。但仔细一听,那声音是两个人。不会是柳麻子也来了?萧跃进立即紧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那两个人很快来到身边。还好,既不是柳麻子,也没有丁小玲,可能是楼里的房客,一男一女。
请问,你们认识丁小玲吗?萧跃进刚一出口就后悔了,丁小玲是租在这里,不可能让别人知道。
丁小玲?那两个人同时看向萧跃进,眼神有些复杂:你是他什么人?
啊,我是他同学,有事找她。萧跃进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啊。其中女人叹息说,原来你还不知道,她死了。另一个男人点头说,是的,她死了,才几小时。
什……什么?!
萧跃进觉得自己遇到了魔鬼。人世间什么话不好说?为什么要咒人死?
她死了,今天下午,她从这里八楼的窗户跳下去的,脑磕钉碎了。男人摇头说,那个惨啊!可惜了那样一个漂亮女人……
是啊!我当时看到了,现在胃里还难受,直想呕,那场面太惨了!当时很多人都不知她是谁,从她袋里掏出身份证,才知她叫丁小玲。女人补充。
那两人不停地摇头,惋惜地叹息,然后往七楼进屋。
唉……萧跃进连忙问,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萧跃进脑袋轰轰地响。眼睛都要裂开来。心里火烧似的难受,喉咙则像被谁卡住了。他急忙问了这个他看来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不知道。是一个满面麻子的人叫小车把她的尸体运走了。男人说着就关上了门。萧跃进无法再问下去。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忘了脚下是楼梯,猛地栽了下来。
这一跤,摔得他三魂渺渺,七魄幽幽。过了好半天,他才醒过来,淡淡的灯光下,地面上有血。他这才觉得额头痛。手一摸,上面粘糊糊的,连忙用袖子揩去。
小玲!萧跃进觉得上天扯去了他所有的心肝和魂魄。下楼。一步一步,他感到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小玲!他呼喊着这个让他颤栗着幸福如今让他颤栗着痛苦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久,萧跃进走才到平地上。黑暗里,他双膝一跪。整个人扑倒在地面上。泪水如决堤之江,倾泄而下。
狠狠地哭过一场,他想他应当去找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揩了一把泪水,脸上是血与泪的交织,他顾不得这些,随手拦了呼啸而来的出租车。上得车来,出租车司机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以为见到了鬼。
“翁姑岭县公主西苑。”萧跃进一边无声地哭泣。一边说。这个地址是他向丁小玲打听到的。柳麻子调入河口乡不久,就在县城里买了套房子,九岁的女儿好在县城里读书,由柳麻子的娘照管。五年前,柳麻子就开始和另外的女人有染,纸包不住火,才半年多,丁小玲就知道这些事,家庭不再平静,所以丁小玲一直在翁姑岭乡不肯调出来。她恨柳麻子。她后悔莫及。
出租车司机看萧跃进这个样子,就不再说话,闷头开起车来。他搞不清这个男人出了什么状况,开了好长一段路才说,哥们。是家里遭难了吧?你要节哀。
萧跃进也不说话,闭着眼睛。任泪水不停地往下淌。他觉得自己的幸福世界分崩离析,从此再也不存在了。
整整一路,一个多钟头,车里静得难受,出租车司机有点害怕,一到公主西苑,就说先生到了,你赶紧下吧。萧跃进没魂一样往外面走,也不记得拿钱。出租司机急了,先生,你不拿钱啊?萧跃进怔了一下,才掏出钱包,拿了一张一百的。司机看了看,叹了一声,也不再要就说哥们你保重,呼地一声开走了。
公主西苑是个小区,投资商在这里开发了两千多套房子,卖得出奇的火,现在这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小区门口还有警卫。
萧跃进感到心情无法控制的难受。他现在完全清醒了。自己这样子闯进去,别人会疑问,你是个什么角色?
萧跃进跑进一片有树林的空地,这里黑黑的没人来往。萧跃进在这里放声痛哭,摧心裂肺般的难受让他不停地击打自己的胸脯,他不明白突然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情。哭了好久,他终于抑止了自己的情绪,他得去看丁小玲,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爱过她,而且是这样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爱过她。她现在却和他阴阳两隔了。他得看看她,他得握着她的手送她一程。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出那片黑黑的林子,向公主西苑走来。
公主西苑三十八栋三零二号。萧跃进来到了这里。屋里杂乱地响着人声哭声。哭得最凄惨的是丁小玲的母亲。她儿啊肉啊,那声音仿佛一只尖利的爪子,要挖去萧跃进的心肝。
已经有很多人在屋里。都是丁小玲生前的亲人和好友。萧跃进进来,谁也没有什么怀疑,人独了,什么都会放下。人们让开一条路,萧跃进来到丁小玲的遗体边,她依然是修长的身体,躺在床上,脑袋已经过整容,脸上被画得像个戏子,但依然牵人心魄的漂亮。
男人们都看着摇头,女人们则都上来揭开那小得像纸扎的寿被,看一眼原来的好友。没有男人会看死者的容貌。
萧跃进不同,他走到存放丁小玲尸体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半蹲半跪着蹲在床前。他扯开寿被。握住丁小玲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柳麻子站在旁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木然地看着萧跃进悲怆无地的样子,仿佛这事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萧跃进哭了很久很久。
外面就有人纷纷议论,说这个男人是谁啊?好意思……
有的声音就说,你还说呢,本来丁小玲是他老婆,是后来变了卦的。
啊,原来是这样子……
“跃进……起来吧。好孩子。”早已退线在家的丁乡长颤抖着手,老泪纵横地拉他,嘴里说,孩子。我们全家,我们小玲,都有悔呀!
萧跃进站起来,默默无声地抱住了老丁乡长,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眼里*地看着柳麻子。
跃进……柳麻子牵了一下嘴角。
呼的一声,萧跃进一拳伸出,柳麻子疾不及防,通地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痕。
柳麻子由于好几年养尊处优,身材渐胖,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屋子里刹那间乱了,有的人嗡嗡说话,有的人大叫不许打人,有的人说这个人是谁啊?狗拿耗子他管什么闲事管得宽啊?!有的人说让他打,打得好!打得好!
萧跃进呼的又是一拳。嘴里说,刚才那一拳,我为自己打你,这一拳。我为小玲揍你!你这个畜牲!
萧跃进打过,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间让他感到窒息的房子。
他感到胸间非常闷,非常难受,他七歪八倒地往家里走。不时用手去抠胸部。迷离灯影里,他的身子歪歪斜斜。脚步杂乱无章。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张思玉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儿子作霖也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在啃。
爸爸回来啦,好容易爸爸回得早一点呀!作霖欢喜地说。
张思玉瞅了他一眼,没有作声,按着手里的遥控,频道一个一个翻过去。
萧跃进心里翻腾得难受,他只冲作霖点了一下头,就冲进卫生间里。他一坐在便池上,喘着粗气。他觉得今天不对劲,似乎丁小玲死了,把自己的灵魂和所有好的感觉都带走了。
他坐不住,就转过身来,打开便池的盖子,将嘴巴对着便池,心里又一翻腾,一股腥味喷涌出来,跟着哗的一声,一口巨大的鲜血喷了出来。
爸爸,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作霖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