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巨大的重弩射得陕口寨上的人几乎抬不起头来,乘着小船的宋军才开始有条不紊的登陆。
陈德在盾牌的遮护下察看敌军登陆,心知宋军的统帅已经将锦帆军视为劲敌,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己方再无占便宜的机会,便叫校尉以上的军官到自己大营开会,正待向众将交待撤退计划之时,陕口寨守将王仁震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王仁震,我家指挥使正在聚将商议御敌之策,你擅闯军营该当何罪?”萧九怕王仁震发现了锦帆军企图撤退前来兴师问罪,抢先开口斥道。
王仁震也不和他计较,只管气喘吁吁的说:“陈将军无怪,刚才我寨后方发现了宋军旗号,大约五千余人,大概从别处上岸登陆的。”
陈德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后路被抄意味着自己已经无法撤退,只能困守陕口,要么拼死一战,要么投降,在这片刻之间,陈德在心里骂了自己壹千遍,这几天宋军在江中拔出木桩打算正面登陆是迷惑自己的,真正的用意是要两面夹击,包围和歼灭自己这支军队。
困守陕口显然是没有出路的,陈德清楚的知道金陵现在的政策是希望所有孤立的城寨都抵抗最后一刻,但是却不会派出有实质意义的任何支援。
“敌军两面夹击,陕口不可守,指挥使,我们突出去吧!”萧九抢先道,锦帆军众将也纷纷附和,这个年代,当兵吃粮是要搏一个马上封侯,死战到底的觉悟,在五代末年军人那里并没有太大的市场。
陈德却问王仁震道:“敌军前后夹击,加起来超过四万大军对陕口已成包围之势,王将军,你觉得应该如何?”
王仁震看着陈德,黯然道:“我身为陕口寨守将,自然要与此城共存亡,锦帆军是去是留,我都决无异议,只是,”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军驻扎陕口日久,许多军士都有家眷在寨中安生,这次我军杀伤宋人甚多,恐怕一旦城破,屠城不可避免,若是陈将军打算突围,可否将我军将士的子女一同带走,将来他们可以为将军做牛做马的。”
五代时屠城甚为常见,所以王仁震这番考虑也极为自然,陈德忙道:“王将军所托我一定办到。”又提高声音到:“在场众将见证,我定当把他们当作锦帆军子弟一般看待!”
王仁震道谢之后便匆匆离去布置防务去了。
过不多时,从南北两面汇聚过来的宋军已经在陕口寨前扎下营盘,将陕口寨包围起来之后并不停歇,而是立刻架起床弩和云梯开始攻城。
陕口寨城小而兵多,而且经过连日的加固,寨墙比一般的城堡要坚固不少,原本的守军大部分是跟随王仁震在楚州抵御过周世宗大军的老兵,所以一天鏖战下来,虽然死伤枕籍,宋军也没能突破城墙。到了夜里,宋军的攻势仍不停止,在城外烧起了高高的篝火连续攻城。
王仁震身为主将却一点也没有主将的觉悟,只管带领亲兵在战斗最为激烈的北门杀敌,直弄得满身是血,幸好手下几个校尉和都头都是楚州城里出来的,对这般围城守城的战斗熟悉之极,所以四面城墙都守得井井有条。更有不少军卒的子女都由锦帆军带同突围,这些人知道将越多的宋军吸引到城墙这边,自己亲人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都拼命的在城墙上搏杀,就连不少伤兵也都依靠在墙壁上运石张弩,抵抗的激烈程度为宋军此次南征以来所仅见。
城墙上杀声连天,锦帆军全军却静静的整军在陕口寨南门之外,陈德站在一个木头搭成的高台上,命李斯牵过自己的战马,抽出匕首一下捅入马的心脏,那马痛苦的嘶鸣一声,抽搐了几下便死了。这一下他跟辛古学习了许久才学会。
所有的军卒都吃惊得看着自己的主帅,不知道陈德这是什么意思?
陈德满意的看着虽然吃惊,但仍严整列队等待训话的军队,开口道:“军士们,在两天前的战斗中,你们杀死了许多敌人,因为敌众我寡,现在我们需要突围。没有人可以掉队,掉队和擅自离开的人一定会被复仇的敌人杀死。但是,作为你们的指挥使,我一定会和你们在一起,绝不独自逃生。我希望你们记住,锦帆军是一个整体,所有的军官都不会抛弃你们独自逃生,我们一起击破敌军的营垒,就像牙军营在几天前做到的那样。前进是生,后退是死。现在,各营,各队,作最后的准备,听我号令,有进无退!”
他话一说完,辛古、萧九和校尉们也牵过自己的座马,毫不留情的用匕首杀了,自己背上行囊,默默地走入士卒的方阵中,全军上下,连同掩护在阵中的陕口军子女都怀了必死之心,只等城门大开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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