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肯定句,更像是个命令。
老者怔了一下,似是什么东西被无声的给触动了,然霎那间,老者醒了过来,表情却是变得严肃起来,一改刚刚嘻笑的神态,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呵呵,我终究只是个自作多情的人而已。罢了,罢了”冷无情提起无情剑慢慢的走向了蓝苓。那一声冷笑瞬间醒了呆立的蓝苓。也让老者的心里一寒,让他心寒的只是‘自作多情’四字而已。
老者嘴里开始呢喃起来,望着冷无情的方向却是多了一丝恨意,隐忍着,思痛着。
“原来我一直是个自作多情的人而已。”年轻人苦笑着碎步走开,背影留给了正独自斜躺在床上的倩影,那样的孱弱,那样的坚强,那样的痛心,那样的决然。
刚刚一句‘我从来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你走吧。’怎能想象是从她的嘴里吼出,那样的大声,却又是那样的痛苦。
“对不起,秦言,就让一切的痛楚由我来背负,你应该去寻你自己的路。”女子低低的吟出此语,潸然泪下,侧过身去,就让无声的泪水将自己淹没吧。
老者恨恨然的望着冷无情一步步的走向蓝苓,那样的义无反顾,那样的毅然决然。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而已。他的思绪又开始泛滥起来。
“秦言,你看,这荷花儿多美啊,白里透粉,娇滴滴的,似是要落下来。我要是能有它这么好看就好了。”一位娇弱的女子正呆在窗前,指着池塘里的刚刚盛开的荷花对旁边的年轻人嗔道。
已是盛夏的光景了,天气热的让人真想跳入河里,痛痛快快的洗个澡,那叫个畅快。可那只是别人才能拥有的权利和主动。而她只能呆在这个屋子里,透过这个窗口欣赏着外面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也就这小小的园林这么大,对于她来说,除了他,这便是她的全部了。
“你可比它好看多了,它在好看,终究还是要花落入泥碾作尘的。只有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美。”这个叫秦言的年轻人深情的盯着那女子亦是深情的说道。直看得那女子脸蛋儿见红才作罢。把视线放到了那朵他刚刚评价的荷花上。淡淡的忧愁在眉宇间凝聚。
“我要娶她,我就要娶她,这世上我只爱她一人。”秦言的愤怒响彻在秦府的每一处角落。震撼在他父母的心里,犹如针扎了似的,痛彻心扉。两行清泪从母亲的眼角留下,哭泣声随着而起,只有父亲依然在不停的叹着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家门不幸吧。管家,一个清瘦的老头儿如此想到。只是他是明白少爷的。若惜还真是个可怜的人儿啊。叹息过后,管家走了出去,干自己该干的事,这世上有许多的事情并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一丝自嘲在管家的脸上浮现。
老者眼角有些湿润了,画面闪过,原来我也曾这样毅然决然的,义无反顾的吼过,只为了她。可是……可是……
愤怒的表情出现在老者的脸上,那是不明白的愤怒,那是不理解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儿错了?这样的执着纠结着他的心一直到现在。他想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这样急切的感觉要去知道一件事。从来没有。
那时候‘道天机’的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得来的。天生就能预测的他早就算到了自己和若惜的将来。即使是若惜有病,那样罕见的病。他知道他会和若惜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他还是算错了,若惜离开了他,没有给出任何令他信服的理由,但却只因一句话‘我从来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没有了任何挽回的余地,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候。
夕阳已经重重的落了下去,晚霞最后的努力也终于快到尽头了,点点星光开始寥落的闪烁,今晚没有月光。风很冷。
冷无情已经站在了蓝苓的对面,伸手欲拂去他脸庞随风飘扬的碎发,好让她看清楚这张脸,这张曾经清晰的深深的印在自己脑海中的模样,那样的孤傲,那样的凛然,那样的勃发,刚毅的让她心疼。
她是知道他的。他什么都跟她说了,就在铸剑的那段时日。他从来没有那样的放开胸怀,大笑特笑,毫无顾忌。没有任何的防备。他向她倾诉,向她哭悔,向她赎罪。诉自己的包袱,悔自己的无奈,赎自己的罪过。每次,她都会以一个深深的拥抱圈住他,让那些包袱,无奈,罪过通通都远离于他,他竟这样的睡着了,香甜的,他不知道这样的睡着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可是,他不在乎,因为如今他又有了如此的怀抱。暖暖的让人不知所措。
刚刚抬起的手却是突然停在了空中,那一刻仿佛时间被定格了,又有如空气停止了流动,“呵呵”的笑声响起,带着自嘲还是无奈?
这笑声也让那位老者回过神来。定了定眼神望向这边,满脸的苍白,虽然只是过了片刻的时间,但时间的湍流硬是这般刷刷的瞬间冲过,留下了印迹,毫不留情的。瞬间的苍老,让老者的身子开始不住的抖动,细微的,却那样的强烈。眼角饱含的泪水早已回落,答案已经明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本来的你了,呵呵,”冷无情的手还是摸上了蓝苓的碎发,嘴角漾着很久远的笑容,只有蓝苓懂得。
“呵呵,终于到最后了,倘若我还要带着那副假的面具,我想我会闭不上眼睛的。因为就连那眼睛也不是我的。哈哈哈……”蓝苓说完便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容仿佛那盛夏炙热的阳光,瞬间穿透一切,周围肃杀的气氛顷刻间淡然无存。天空中的星星更加的明亮起来,没有了月亮的夜晚才是星星的世界。就像春天的花苞,竞相的绽放着。
“什么抱负,什么使命,什么宏图通通都给我见鬼去吧,我只要你,在这世上我只要你一个人。”蓝苓突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其实,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他开始已一个真正的身份来演这场戏了。他甘愿做这个戏子。真的。
‘啪啪’的掌声从老者那边传来。
“精彩,真是精彩。”老者也恢复刚开始的面容,鹤发童颜,宛若下凡的仙人。
这样的场面任谁也想不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吧。虽然仍是碎石满地,折花断木一片,依然狼藉。却是没有开始的情境。这应该是最后时刻的安宁吧。
“就让我们来一场真正的决斗吧。不留余地的,岂不快哉!”蓝苓牵着冷无情的手,瞬间战意陡升,手中却是换上了欢剑,也许他想这才是自己要死的方式。
“呵呵,不愧是天下第一啊。好一个不留余地,岂不快哉。既然这场戏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那就让我们痛痛快快的战一场吧。”老者被蓝苓的气势所震撼,反正蓝苓是个将死之人了,就让他死个痛快吧。也不枉费我精心策划的这一场戏。只是那个答案真的就是我要的答案吗?
安静的气氛似是要抓住这最后的时刻疯狂的拖延。冷无情默默的站立在旁,蓝苓手中的欢剑跃跃欲试,发出酣畅的低吟声,暗夜里犹如见到光的飞蛾,急急的等着扑将过去。黑色有如实质的剑气布满整个剑身,此刻的心志前所未有的坚定,因为心里有她。
道天机双手握住剑柄,此剑柄与剑身连为一体,护手呈巨大环状形,剑身中段镂空,似刻有什么,密密麻麻的。
“此剑名唤‘天人之悯’,你将是它第十七个剑下亡魂。”道天机辅一说完,剑身突然亮如白昼,发出夺目的刺光,让人不敢逼视。周围的空气开始涌动起来,慢慢的天上涌现出大片大片的云朵,低沉沉的黑压压的,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隐隐的雷电之声,仿佛九天之上的神雷即将要引落下来。
蓝苓丝毫不受影响,只是干干的笑了几声,也说道:“我手中的剑没你那么有气势,只是我心中所爱之人为我炼制的,这就足够,至于有多少剑下亡魂了,我已是记不清楚了。呵呵”笑完,身形一动,黑夜里已是看不清他的残影,仿佛遍地都是,又好像一个也没有。
手中的欢剑正突突的冒着黑气。并且渐渐的往剑身中镂空的空间聚集,其实,这欢剑看上去倒像是一柄夜叉,从护手到剑尖有一段宽约一指的中空,而那黑气正在这中空中慢慢的成形,这是蓝苓根据欢剑的结构自行悟出来的,剑气密度之大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黑色实质的剑气一次次的击出,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大网,急速的朝着道天机抛去。但这仅仅是一个侧面的,蓝苓不等此网形成,其它方向立刻又有剑气出击,速度快的令人咋舌。顿时,道天机的周围已满是道道黑色剑气所织成的网。
道天机不为所动,固守己身,等侧面的剑网射来,他挥击出去,挟带着风雷之势,白色耀眼的光芒刚一接触剑网,少时,便被剑网没入其中,片片白光变成了丝丝白带艰难的闪耀着。但依然朝着道天机的方向飞去。只是速度有所减缓。
每一次的不同方向的挥击都是同样的效果,眼看着颗颗被黑色剑网包裹的光球就要接触道天机的身体了。突然,天人之悯深深的插在地上,道天机双手快速的掐诀。
下一刻,意想不到的怪异事情发生了。
以他为中心,周围方圆一丈的地方,那些光球竟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仿佛被黑夜吞噬了一般,与这夜融为了一体。
“难道他周身有什么玄机不成?”
蓝苓顿住身形,微微一想,然后望向道天机的方向,停下了攻击。道:“道长果然了得,只是不知道我的这一招你该怎样防备呢?”
蓝苓知道远程的攻击是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了,那白色的光芒似是与他的剑气相克。再这样下去只是无端消耗真元而已。
虽说这蓝苓最让人畏惧的还是以身法来发动的近身攻击,但此时,那些黑色光球的蓦然消失让他的近身攻击也没有了施展的机会。
原来,道天机的那些白色光球被黑色剑气吞入后,除了可以组缓剑气的速度,另外一个关键的目的是禁制。道天机以天人之悯为媒,白色光球为引,辅以法诀,瞬间结成了一道土绝阵,迅速的吸收了那些黑色剑气。是以才会出现如此的景象。倒是这蓝苓多虑了。
“该是用那一招的时候了,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用的那天。”蓝苓讪讪的想到。
悲剑和离合齐出,蓝苓则正面面对着道天机,双手紧握欢剑。而他的左手却是在不停的流着鲜红色的血,嘀嗒嘀嗒的落着,却是听不到声音。
悲剑和离合一左一右,左侧依然毫无章法的路线,右侧依然震荡心志的气浪。气势比先前更盛。
中间,蓝苓的身形在左右击出时便已移动。欢剑周身瞬间被黑红色的暗光包围,剑身整整涨成一丈有余方才停止,蓝苓脸色苍白,握着剑柄的手不住的颤抖。但丝毫没有脱手的迹象。只是他移动前深情的转过头对冷无情扬了扬嘴角,似是离别。
这一招‘悲欢无离合’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的。以源源不断的自身精血为引,让欢剑爆发出无匹的剑光,强行以蛮力来破除任何抵挡的禁制或者神兵,端的是强横无匹。但也是一种自杀的方式,除非是想日后剑灵夺舍,否则一般人是不会如此做的。难怪蓝苓说从来没有想过用的那天。
此时的冷无情也看清了蓝苓的招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想:“既然这一世不能在一起,那就来生吧,我的拥抱永远只为你一人敞开。”
其实,冷无情虽只是一炼兵师,但一身修为已臻化境,没有浑厚的真元是断然不能打造那举世皆知的神兵的。而三大神兵师又以冷无情的身法最为灵动。
如是,冷无情凭着自己的速度硬是追上了使出最后一招的蓝苓,这让蓝苓吃惊不已,苍白的脸上交怒至极。这只是他和道天机之间的了结,与她何干?
但冷无情那毅然决然的一笑让他明白了一切,“既然这一世不能在一起,那就来生吧,我永远只会在你的怀抱里睡着。”蓝苓笑着说道。
冷无情笑的更盛了,宛若黑夜里灵动的精灵,与蓝苓一起若一颗流星般,那老者便是他们要撞击的地方,也是他们共守约定的地方。
道天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唏嘘的感慨已是来不及。他对‘悲欢无离合’也很忌惮。但他早已有破敌之策。
只见他笑着升上天空,就那样虚空的漂浮着,‘天人之悯’浑身仍然耀眼无匹。天上风雷之势更胜伊始。
‘人间无极’招起,剑身上那白昼仿佛活了过来,竟化作千万条真丝,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随风飘散,且缓缓的蔓延开来,愈演愈烈。顷刻间,漫天都挥舞着有如白练的丝丝光带,那当先攻击过来的悲剑和离合早已被光带给制住了。落下旁边的悬崖去。
道天机立在其中,当真是恶魔再世,黑色儒袍鼓鼓的猎猎作响着,连笑容都显得是那样的狰狞,天空已是看不到任何的星星了,天地仿佛都在颤抖。
“去”道天机的声音一落,无数慢散的光带仿佛被一个目标吸引住,竟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冲过去,漫天的光带交错着,急速的,该是最后一刻了。
俄顷,无数条白色的光带和蓝苓与冷无情交织在一起,没有任何的声音,无声无息的,一个身影在空中停住,紧接着那相同的一幕再次发生。黑夜再次安静下来。
道天机收起‘天人之悯’,古色的剑身似是发出酣畅的龙吟声。一丝不知何意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往蓝苓和冷无情掉落的方向望了望,紧接着一声叹息响起,“我终究还是想着她的啊。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风停云散,黑夜再次明朗起来,几颗闪烁的星星似是已经无力,远山对面的那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黑夜终究是要过去,新的黎明在召唤曙光。
“戏终于结束了,又要开始休息了。只有最后个百年了吗?”道天机自嘲的说了句。
然下一刻他的目光望向远山,眼睛不知在不停的闪烁着什么。驭剑飞行,只留下一句“望你们好自为之。”在空旷山谷间不驻的回荡着……回荡着……
下一场戏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戏子又会是哪些人?这些人将要演着怎样的戏?也许只有他知道吧。只是,他可曾想过,他又是谁的戏子,他又在演着谁策划的戏呢?他真的能找回他想要的答案吗?
旭日东升,太阳的光华照耀着这块大陆的每个角落,三百年了,大秦帝国又像往常一样,迎来了如此平凡的一天。
只是昨天发生的故事,百年后会是怎样的传说呢,也许无人知道,也许传为佳话,也许是在引导着另一场他或者它策划中的戏吧。
人如戏子世如戏。一切皆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啊!
戏已经开始……
没有选择,
向左还是向右?
问何处?
归途只能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