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棋匣中缓慢地摩挲着,满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微笑着耐心等待。他的对面,张昌宗一身华服,宽大的袖笼垂于身侧,习习幽香自袖中溢出,那张俊俏的脸庞上却愁眉深锁,他,眼看着又要输了这局。
“啪”的一声,黑子落下,几乎同时间,“哗啦啦”两只麻雀惊慌失措地冲出树林,直上云霄。武三思长叹一声,右手拈起一枚白子,刚要放上棋盘,张昌宗抬手来挡:“哎,梁王,梁王,容我悔一步,就悔一步。”
武三思纵声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六郎啊六郎,瞧你这点儿出息。圣上真是把你宠坏咯!”张昌宗微微拧眉,朝武三思抛了个白眼,重新将那枚黑子攥在手心。武三思兴致盎然地端详着张昌宗俊秀如画的眉目,啧啧叹息:“果然是六郎胜莲花啊,难怪圣上对你爱不释手,平常容你悔个一步两步的,也是常事吧?”
张昌宗不耐烦地撇着嘴:“你少啰嗦,让我仔细想想嘛!”武三思微笑着探过头来,压轻声音在他的耳边说:“六郎,这局棋输了就输了吧。悔一步可救不了你啊,除非翻盘重来。”张昌宗捏着棋子的手一颤,狐疑地注视着武三思。
武三思斜倚到绣墩靠枕之上,半合起眼睛,朦胧中水色如烟青山叠翠,上阳宫的迤逦宫墙在洛水的那一侧起伏,就在那里面,住着他的姑母,全天下人的主宰,亦是面前这条品相极佳的叭儿狗的主人。叭儿狗此刻开始忐忑不安了,憋了半晌,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梁王,你什么意思?说话吞吞吐吐。”
武三思倒是气定神闲,依然双目微冥,语调空灵地叹息着:“六郎啊,下棋毕竟是个游戏,圣上容你悔上几招那是她宠你,可若是关乎军国大事,圣上的脾气我清楚,你也清楚。她,是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的!”
张昌宗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他的眼珠疾速地转动着,白皙的面颊完全失去了血色,武三思体贴地攀住他停在半空的手,将那颗黑子从他手心里捋了下来,放回到碾玉棋匣中。就在两手交错之际,武三思在张昌宗的手心写下一字,随即意味深长地感叹:“唉,许多时候,就是那么一枚小小的棋子,坏了整个的局。”张昌宗全身颤抖,猛地一拂袍袖,刹那间微风涤荡,淡香飘逸,他站起身来就往亭外走。
武三思对着张昌宗的背影,悠悠地道了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昌宗脚步骤停,武三思还是不急不躁地接着往下说:“假使只有我知道,倒还不算太糟糕。怕只怕还有更厉害的角色,一旦抓着五郎六郎的把柄就不肯放松。”他举目望着张昌宗在春风中飘动的衣裾,伸手指向上阳宫的方向:“今天圣上难得一次精神爽利,就召了狄阁老入宫,否则六郎也不得空到我这里来吧?所幸五郎倒还随侍圣驾身边,要不然本王还真有点儿替你们兄弟俩捏着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