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箭雨,如同一朵乌云般从林中升腾而起,上升过程中开始变得稀落,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仿佛春日里飘摇的阵细雨。
箭雨有些稀落,可覆盖的范围却是极广,从山脚下,到河边,几乎都在其笼罩之下。刘老香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狩猎队的好汉们用的弓有所不同。多数人用的都是猎弓或者骑弓,这些都是短弓,射程近,射速高,正适合绿林道应用。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用的是步兵长弓,这种弓的射程远,杀伤力大,只是开弓不太方便,射速当然也不会高,这种弓多应用于军中,两军对战之际,才能显示出威力。
大明开国之后,对火器相当重视,长弓手训练不易,长弓制作又艰难,军中的长弓手已经很少了,只有在边军精锐中,才有这个编制。刘老香怎么也没想到,那伙山贼出身的狩猎队中,居然也有这等高人。
箭雨落下,一阵惨呼声随之响起,比惨呼更响亮的,则是惊呼声和哀号声。狩猎队中弓箭好手有限,用长弓的更少,这阵箭雨的杀伤也就那么回事,可对土人们士气的打击却大。
被一箭射死倒还罢了,那些伤而不死的会一直惨叫,其他人即便没有受伤,也会受到影响,就算是正规军队,在这样的持续打击下,士气也会变得低迷,何况是根本没有军纪约束的土人?
刘老香明白了加拉的意思,狩猎队的可怕,既在其战力上,也有保持神秘的关系。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已经伤亡惨重了,土人们原本胆气就不大,这时更是有如惊弓之鸟,再也没勇气往山上冲了。
“好了,这波攻击已经结束了,别躲着了,你以为自己能躲到什么时候?”刘老香没来得及找隐蔽物,不过却也没受伤,这不是幸运的问题,实际上,在这种程度的远程攻击下,会受伤的才是真的奇葩呢。
他一把将加拉扯了起来,在对方耳边恶狠狠的说道:“别的部落你指使不动,但是可以让你的族人去啊!只要你的族人带了头,其他人就会跟上去的······告诉你吧,我在卡西古兰藏了十条船,不过,你要知道,只能乘坐一千来人……”
听到他的话,土人父子先是眼睛一亮,转而又黯淡了下去,他们族中还有几千人呢。而且,卡西古兰在吕宋的东部,想从哪里去满加刺,路途艰难着呢。
“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吕宋是没法呆了,明军没打算给你们留活路,就算冒险,也只能出海想办法了。那些带不走的族人反正也没用了,何不让他们做点贡献呢?比奈首领,您才是首领,是部落中最重要的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刘老香舌灿莲花,极力鼓动着。
“也是这个道理,好吧,就这么办,加拉,你去······”老土人一咬牙,一跺脚,神色阴冷的冲儿子摆了摆手。
“加拉首领果然英明,当机立断,实有大将之风。”刘老香大喜,有了这些土人炮灰,他逃出生天的希望就要大得多了。
“算不上,算不上,刘当家谬赞了。”老土人眼皮子本来就浅,被他这么一夸,不觉忘记了本来的烦恼,有些飘飘然起来,黑沉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正虚情假意间,忽然前阵传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呼声,至少是万人以上规模的惊叫,显然是出了什么大变故。而且,惊叫都是用土著语喊的,变故对哪一方有利,自不待言。
刘老香二人大吃已经,急忙向前眺望时,却惊恐的看到,河面上水花翻腾,十余艘快船,排成了一列纵队,正风驰电掣般的向山谷驶来。前一刻还只能看到模糊的船影,极其后面的轨迹,下一刻,就已经能看清楚船的拢廓了。
“天······”噩梦再现,两人都是身上泛寒,手脚发软,老土人更是摇摇欲坠的险些摔倒在地。
“应该不要紧吧?这里的草木都清空了,大火应该烧不起来,那种炸雷也仍不远······”刘老香神志尚存,口中只是喃喃念叨着,也不知是想鼓舞同伴,还是自我安慰。
他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随着距离的接近,那些快船船舷处的帆布都被揭开了,露出来的是一架架模样古怪的大弩,一根根如儿臂粗细的弩矢上,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老天,竟然是床弩……”错愕,震惊,恐惧,茫然,最终化作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刘老香一屁股坐倒,和老土人一道呆愣愣的望着河面,无助的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