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御前军事会议成员们都建议将派往烛光防线的兵力调回来,以防不测,凤九渊却是苦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摩格十三部真反了,调回所有的兵力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控制不住局势!该怎样就怎样吧,烛光防线的兵力不用调回!”
这一夜,凤九渊就坐在凤案后的御座里,仔细地研读着摩格十三部的历史和信仰等相关资料,越读就越觉得可怕。他甚至断言:摩格十三部的反讯一旦传遍天下,皇室和朝廷的威严将会彻底扫地,不单是朝廷官员,就连军队也会出现分裂。就算他最终能凭借着强大的装备优势平息了摩格十三部的叛乱,凤凰界收拾不起来了。
老天爷,你还在考验我吗?
凤九渊当真是欲哭无泪,暗暗地道:“当好一个皇帝就这么困难吗?八年了,我可有过上一天好日子?为以治理好这个国家,我每天至少要花上十二个小时来处理政务,以前甚至超过了十六个小时。老天爷,我原本就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可你既然用手把我按在了这座椅子上,为什么还给给我这么多的难题呢?你难道要磨练死我才甘心么?我跟你没仇,也没怨,你何苦要这般折磨我?或者,你觉得我不能够当好凤凰界的皇帝,想逼我下台,逼我走人么?你以为,我真的想当这个皇帝?如果不是看到我不当,就只有郁非来当,你以为我会坐到今天?”越想越觉得心酸,眼泪竟然不受控制了滚了下来,最后竟捂着脸,趴在凤案上,呜呜地哭了。
里间的谢宁听着凤九渊呜呜的哭声,泪水也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旁的思菊悠悠地叹道:“凤凰界立国以来,摩格部还从来没有反过呀……也难怪他难受,努力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事,哪一件不是为了凤凰界好?眼见形势渐渐稳定了下来,摩格十三部又反了……这不是完全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么?”
谢宁抽泣道:“我,我只觉得,我只觉得皇上,皇上太,太累了,为什么那些人,那些人就不能安生些呢?”
思菊轻轻地拍了拍谢宁的肩背,摇头苦笑道:“有些事情你现在你还不能懂,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谢宁一边抹泪,一边泣道:“思菊姐姐,我,我觉得皇上哭得好,好让人难受呀……”她显然是想哇哇地大哭一场,却又怕惊动了前面的凤九渊,只得拼命地忍着。
思菊道:“其实,他又何尝真正快乐过?”抄起一块湿毛巾出去了。
第二天,整个中京城晃如天气一般,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谁也不知道摩格十三部反了,一百万铁骑正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南来的消息是谁走漏出来的,不到半天时间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恐惧也被掩藏在了沉闷之中,仿佛在一时之间,这件事成了最可怕的忌讳,连无话不说的亲人见了面也不敢提起半个字,见面之下,甚至连眼神都不敢交汇……
凤九渊一夜没睡,天亮之后就催问大都督府有没有消息了,萧可立的回复说还没有,凤九渊就问还要多久才有消息,萧可立说至少一到两天。
一两天?!
凤九渊觉得一两个时辰都是前所未有的煎熬!但他又只得等,毕竟从中京派出斥侯至少也得半个月后才会有消息传回来了,相比起来,一两天算是少的了。
过了中午,天气益发的闷热难当。中午饭也不曾吃的凤九渊觉得凤鸣宫里好似进了魔鬼般无法呆下去,说要出去走走。结果出了宫门,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站在日头底下发愣。思菊见他额上的汗不停地往外涌,道:“天这么热,还是回去吧?”
凤九渊没有作声,迈开步子,也不辨东南西北,哪里有路就往哪走。一气走了半个时辰,觉得实在是累了,渴了,便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才看到又回到了凤鸣宫前。
看着那高悬在上的金灿灿的‘凤鸣宫’匾额,凤九渊突然觉得这人一辈子岂不正像这样,在迷茫中走着,总以前会走向未知的未来,结果到死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罢了。
“又回来了……”他吃吃了笑了起来,浑身的压抑竟然随着这一笑也一扫而空了。走上台阶,他对还站着发愣的思菊道:“左右不过是当一回亡国之君罢了,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我也饿了,让他们弄点东西来吃!”前脚已经迈进了宫门里,又回身说:“要清淡点的!”
下午,太阳被云霪遮住,料想中的雷阵雨非但没有来,反而还加的闷热难当起来。对于那些行走在户外或是购置不起寒冰法阵的人来说,便是坐着眼皮子都不动一下,汗水也不停地往外冒,浑身上下好似粘了一层浆糊似的,难受得恨不能将皮也剥了下来。倒是那些运动着的人感觉反而好些,闷热都被汗水冲走了……
天黑前,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句:这鬼天气,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吧?!还没到天黑,偌大的中京城人人都知道有大事要发生,夜幕才刚刚落下,往日车水马龙的大街便一个人也不见了。便是屋里再闷,再热,竟也没人愿意开扇窗透口气!
晚饭之后,大都督还是没有消息回来。凤九渊坐不住,就说怎么着也得找点事情干。折子是看不下去的,磨蹭了一会儿,便说去内阁看看,说:“……今儿一整天也不见内阁的人来回事,敢情都给吓傻了不成?”
天街上空空落落的,听着脚步声的回响,凤九渊有一种如临鬼域的错觉。看着偶尔往来逻辑的禁卫军士兵,心里才略觉踏实些。但见士兵们个个神情怪异,心下便暗道:“想来他们也在害怕吧?在他们从小所受的教育里,摩格十三部是神卫,是忠诚与英勇的象征。摩格部现在反了,他们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完全崩溃,换作是谁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镇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