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权之人,以为朕表面上喊着宪政法治,内里是盘算着一步步建立个人的绝对威望,以为朕是口是心非,实际上要走独裁**的道路,又偏偏爱惜羽毛,不惜以民主开明的做派来诓骗天下人;你以为我从小接受的是军事教育,在政治上终究差了点火候,对你内里的一些阴私盘算琢磨不透;你以为我对你这样的慈宁系一定会倚重,要用你们这些人逐步替换掉父亲留下来的老臣;你以为朕只是在敷衍许帅,以为朕骨子里是想着排除异己,做一个真正的传统意义上的皇帝!”
“所以你自作主张动手了,你确信,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力挺你,甚至我还会心中窃喜,认为终于有人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来清洗自由派,乃至打压许帅的威望,借着国战的余波把国家推到一人独裁,一党专政的路线上去。”郑宇冷冷地说道,“看看你的盘算:你把自由派逼到没有退路,自由派也自然要拼死反击,抓住你,甘肃,乃至复兴党和政府的问题反唇相讥,这样一来复兴党内的强硬派和中间派都不得不站出来反击,力挺你。如果我不支持你,自由派得势,复兴党就是声名扫地,明年的改选结果自不必说。你知道作为皇帝,我要顾全大局;作为复兴党主席,我要保护复兴党的声誉和地位;作为国家最高权力者,我有足够的理由要压制住自由派,不让他们的主张在政治上得势!”
林正道已经是脸色惨白,却咬着牙说道:“不是这样的,陛下,我只是要为您,为党,为国家清理这些居心叵测的狂徒和叛逆……”
“你心里害怕了。”郑宇冷冷地说道,“因为你察觉到朕已经对你有怀疑,你发现宣传上头对你降温了,你知道按照惯例,这往往是对一个人冷处理的前奏。你接受不了自己这条大功狗做了这么多事,擅了这么多年的权,最后落个用后即抛。你认为朕放纵你干了脏活,清理了甘肃,回头又要把你晾到一边,甚至可能要借你来警告一些党内过了界的,你认为这不公平……你怕了,你接受不了,所以你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向我表忠,也逼着我不得不支持你。再用自由派的反击来恐吓我,让我相信放纵这些人会出问题,让我相信我离不开你这样的刀!”
林正道如同被雷击了一般,呆呆地靠在椅背上,浑身已经是冷汗直冒,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皇帝。
“你林正道不愧是个枭雄。如果朕只是个出身宫苑,思想简单的军人皇帝,如果朕真的是被这些年的权力斗争晃花了眼,一门心思把所有权力抓在自己手上,如果朕真的因为这么多次的腥风血雨变成了疑心重重的独裁者,那你的盘算很可能就成功了。”郑宇冷冷地说道,“你林正道会成为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成为复兴党内公认的强人,一年后入中执委是铁定的,内阁里也肯定要捞到个部长的位子,而且很可能就是司法部!在所有人眼里,你是朕的大功臣,忠心耿耿,大公无私,甚至是朕的恩人……朕不能亏待你,甚至即使知道你别有心思,也就只有力挺你到底。千金马骨嘛……亏待了你,慈宁系会心冷,臣子们会认为朕薄情,甚至国民都会觉得朕不待见忠臣,可偏偏内里的情由又不能公开。”
“只要你接下来不逾越本份,再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朕就动不了你。”郑宇说道,“朕还要嘉奖你,提升你,信用你,你会成为慈宁的领袖,国民心目中的青天,你在司法部会大展拳脚,廓清寰宇,再安排你那些笔杆们大加吹捧,几年后入阁为相,乃至掌握住复兴党都未可知。”
“可你算到了一切,就是没看清楚朕是个什么样的人。”郑宇看着林正道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却异常平静,“你看不清楚朕,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早已成了权力的奴隶,而朕不是!”
“权力对于我来说,只是工具。”郑宇的心中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平静而明朗,“我用他实现我的理想,实现我的抱负,我要用他服务于国家,服务于国民,而不是为了我自己舒舒服服地做个最高统治者,可以随心所欲地把国家揉来捏去,看着芸芸众生如同无知的羔羊一般任我驱使。”
“而在你们的心里,你们和普通国民根本不是同一类东西。你们是特权者,是超越普通人之上的,只有你们才算人,老百姓只是猪羊,天生只是为了你们而服务的。为了你们的权势和荣耀,为了你们心里边的**,猪羊可以随意牺牲和驱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因为你们是天地,他们是刍狗!”
“对你来说,做一个普通人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你根本不认为那还算是人!”郑宇冷冷地说道,“你早就习惯了拥有特权,用特权来占有一切,解决一切。离开了特权,你就没法活。有了地位才有特权,所以地位就是你的命。不进则退,对你来说,要活下去就是要往上爬,离开这个,你的生活就什么都不是……法律也好,道德也好,不过是你们手里的玩物罢了,一切都要服从于你们那一套权力逻辑,一切为了更大的特权……所以你为了往上爬可以没有底线,不择手段,可以虚伪透顶,可以不择手段!”
“揣摩上意,操控舆论,愚弄国民,打压同僚,排除异己,无法无天。”郑宇缓缓地说道,“你林正道,表面上道貌岸然,内里阴私诡谲少了?玩女人?对你来说那不过是一时裤腰带没系紧,可你却害了那些女子,也是在利用公权力谋私。这些年你安抚你那些情妇乃至献妻邀宠的手下,你善用职权,以公共资源谋取私利,这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可鉴日月?”
林正道强撑着坐在椅子上,已经是汗如雨下。
“你这样的人,不过是个政治流氓。”郑宇有些厌恶地撇了撇嘴,“野心勃勃的戏子,每天都在演戏。别人想看什么你就演什么罢了……”
一片寂静之中,林正道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正道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癫狂。
“你说的对,你说的好,我是政治流氓!”林正道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死死盯着皇帝,“那陛下你呢?你没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不喜欢权力吗?你没有玩女人?那个审我的漂亮娘们不是你的情妇?!”
“大家其实都一样!只不过你的权力比我大,胜者王侯败者寇,我现在是你的阶下之囚!我林正道是伪君子,权力的奴隶,您是明君!是圣主!是民族英雄,千古万人!”
“我恨你。”林正道盯着郑宇,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却透着彻骨的冰寒,“我恨为什么不是我坐在这里!大家都不过是先帝收留的孤儿,谁比谁高贵多少?凭什么是你坐在这里!我林正道哪里比你差!”
“我还有一点用意你没算到,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天人!”林正道死死地盯着郑宇,“你和我们都一样!你的眼里也不过都是权力二字而已!你在老百姓面前整天一副为民公仆的样子,玩什么民主法治的把戏,我就不信,真到了有人威胁到你权力根基的时候,你还能装得下去!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到了关键时刻,你也不过和我们都一样!你也不过是在假仁假义罢了!”
“我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年纪轻轻就伪诈到这个程度!”林正道的语气混杂着嘲讽和悔恨,“一步走错,满盘皆输!难怪穆铁也栽在你的手里!没想到到头来,我也跟穆铁一样,成了你赚取名望欺瞒天下的垫脚石!看来先帝的那一套手段,你算得上是青出于蓝了!”
郑宇看着这个面容扭曲,再无往日那股凛然正气的政治明星一反往日的沉稳,在自己的面前大发癫狂,脸上却是如水一般的平静。
“如果我坐在你的位置上,我只会感恩。”一直到林正道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死死盯着自己,郑宇才平淡而坦然地开了口,“在一个心地阴暗的人看来,一切人都是出于各种阴私的念头来做事,整个世界就是肮脏不堪的。而在一个懂得感恩的人眼中,一切瑕疵的存在,只是在告诉人们天赋的使命— 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我们被赋予生命,享有了生而为人的权利,就必须承担起相对应的义务。对我来说,这种义务,或者说责任,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父亲选择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和他本质上是一类人,和你这种人截然不同。”
“所以你只能做把刀。”郑宇平静地看着林正道,“而我才能做拿刀的人。现在你想越界,我就要把你扔到垃圾堆里,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感谢昊天,我有这个能力。”
林正道脸色苍白。
“直到现在,你都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政治。”郑宇站起身,来到林正道面前,低下头看着这个被捆在椅子上,依然强撑着精气神的前复兴党政治明星,“政治,是国民的政治,不是你这样一小撮特权者争权夺利的阴私游戏。朕很快就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政治,什么才是光明的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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