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我听闻苏岩之名已久,今日得见自也高兴,便先干为敬!”呼炎时时暗中打量着苏岩一举一动,才入座便自朗笑举杯,一饮而尽倒杯相示,自是赢得满堂喝彩。
只是他这举动太过突兀,苏岩毫无准备,一时间便已被惊得手忙脚乱,赶忙起杯道:“岂敢岂敢!苏岩乃一介匹夫,得见大王才是邀天之幸,这头一杯酒,该是苏岩敬大王才是!这、这……草民连干三杯,反敬大王吧!”
“哎!不必不必!”呼炎嘴上说着“不必”,却也未曾阻拦,心里觉着这老村夫还晓得轻重,眼看苏岩果真赔酒三杯,心里自是惬意非常,连带面上笑意亦真挚许多。
“好好!”
见得苏岩干尽三杯酒,呼炎率先拊掌大赞,举杯又道:“苏大当家果然是我辈中人,痛快!我呼某人最喜欢结交天下英雄,若是苏大当家不弃,正该来我军中做个大将,我炎军虚位以待,可好?”
苏岩一愣,心下被呼炎路数打得大乱,强自镇静后总算未曾失了方寸,这便面露难色道:“承蒙大王厚爱,只是草民乃是一介村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再者草民心无大志,只愿侍弄家传那几亩薄田,寥尽余生便能心满意足,至于这般壮举,却是有心无力啦……”
他说这话之时,呼炎紧盯着他那面上神色,只见不似作伪,这便愈发放下心来,再度举杯朗笑道:“哈!古谚有言,英雄不问出身!苏大当家不见,这当朝太祖起兵时亦不过放牛娃,行得乞丐当过和尚,日后不也做上皇位、夺得天下了么?是以生而为男,自该做得当世大丈夫,即便未曾打下江山,但得此生也得过得轰轰烈烈!清名骂名总是名,总不至于默默无闻,惨淡一生,你说对吧?”
谁知苏岩闻言更是蹙眉,默然摇头道:“大王心怀大志,恕草民不敢苟同!草民只愿天下村夫衣食无忧,日子过得下去,死也足矣……”
听得呼炎大王两度盛情相邀,自家大哥却连番抗拒,舍弃那近在眼前的权势财路,苏二未免心急如焚,对自家这硬如顽木脑袋的大哥,心里抱怨、愤懑更是倍增。只是他几度欲图张口,替自家大哥应下这好事,但得不知为何,在这叛国大寇面前,他紧张得嘴皮直打哆嗦,任是如何心急火燎,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更是扼腕叹息不已。
“哼!”
但听得苏岩这话,那虎头大将再也忍不住,冷笑鄙夷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这指桑骂槐,令得苏岩面色微变,但得呼炎却是笑意更甚,反倒责备自家属下道:“哎!怎能如此不知规矩!苏大当家志不在天下,又岂能勉强?来来来,苏大当家,我再敬你一杯!”
这一杯酒举了三次,但得这次,苏岩才双手捧杯,恭敬与呼炎对饮而尽。
揭过这开宴时的不快,没了相互试探,其后酒宴上的气氛倒是渐至融洽,待得酒尽盘空时,已然宾主尽欢。
直至此时,眼见呼炎这大王似是心情不错,苏岩才再度提起了此番前来之事,努力露笑试探着道:“不知市井盛传,大王已知民意,不日便将降低农赋,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呼炎闻言有些不悦,冷声道:“我虽并未称帝,但得一言既出,也是驷马难追!这事情在营中早有议定,只是战事吃紧,这才耽搁下来,又岂会是空口胡言?”
待见苏岩面露惊喜之色,呼炎又自似笑非笑,“再者说,我若再不知降税,恐怕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便要葬送到诸位英雄的手里了……”
苏岩闻言惊慌,赶忙拱手道:“禀大王,草民等人断无此意,亦无这般野心!草民等人只望能有口饭吃,能活得下去便……”
这番又复老调重弹,呼炎自是不愿再听下去,挥手哂笑道:“行了!也别在我面前哭穷了!只愿我这降税诏令一下,天下得以太平便好!”
苏岩正要应下,转瞬又自警惕道:“只是……敢问大王,这降税之后,不会又复增收吧?”
呼炎听得不耐烦,兀自冷脸道:“我不日便要称帝,说过的话便该是金口玉言,怎会有悔改一说?”
这才让苏岩大为放心,这才拜倒拱手道:“是草民们心思狭隘,妄自揣度,还请大王恕罪!还请大王放心,此番归去,我等逆罪草民便会卸甲归田,替大王耕作疆土!呃……呃……恭祝大王君临天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奉承到了呼炎心坎里,呼炎自是快意,又得大笑开来,连饮三杯美酒,仰头看了看天色,这便随意道:“行了,今日大事已毕,天色已晚,苏大当家便暂且在我大营暂住一日,明日再行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