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在那官府中堂上,一众卷着裤脚、光着脚丫的黑壮汉子,正自随意抛洒着那县衙老爷私藏的珍宝、珠玉,大笑声此起彼伏,肆意不羁,不绝于耳。
而那县衙老爷,则在数日前便已斩首示众,他珍藏的美酒,如今被这一众黑壮汉子悉数打开,空囊、空坛子掷了满地,内中美酒亦被这些个泥腿子享用、畅饮去了。[]
“岩哥!早知道这般快活,俺们早该举杆反了他娘的!”
大嗓门坐于左侧头一把交椅,身形壮硕得异乎寻常,直起身来怕是直有丈二高下,腰间别着把精悍钢刀,倒是那炎军将领的制式。这人大笑得肆无忌惮,兀自将那空了的酒碗“哐啷”砸在桌上,扯起衣袖拭去嘴角酒渍,大咧咧道:“如今这渡燕城,已然成了岩哥的城池,俺们便该学那炎军入城之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大被睡婆娘!好生快活!”
这话令得在座诸多人浮想联翩,面上犹自浮现出惬意、贪婪之色,笑得流出了哈喇子,嘿嘿憨笑声接连响起。
那右侧第一把交椅上,坐着的却是个刚直、肃穆的精壮汉子,光着上身满是疤痕,尤其那面上亦有两道恐怖刀疤,皮肉翻开来,好似两条张牙舞爪的蜈蚣。
他慢慢饮着酒,粗糙右手却一直握紧身侧锄刀,闻言反倒蹙眉,担忧望着周遭迷醉的众人,凝重道:“苏二哥切莫大意!这炎军号称二十万精兵,强将亦有不少,俱是声名赫赫之辈。若是惹得呼炎大王动了真怒,引来大军齐至,到时怕才是……大祸临头了!单凭我们这些个村野农夫,恐怕这城绝然守不住,还得想好退路才是!”
“怕个鸟!”
左侧头一把交椅上那粗鄙大汉,闻言撇嘴,自是不以为意,扣着脚丫子的淤泥道:“俺们虽不如你济大家识文弄墨,却也晓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方才那两万大军,不也被俺们打得丢盔卸甲,丢下数千尸首打跑了么?只需有俺大哥在,便能与其余大家遥相呼应,共同抵挡那炎军兵马!俺们加起来数十万人,怕是那呼炎大王举兵亲到,也不是俺们的对手!到时候,便让他将那大王之位,让给俺大哥便是!正所谓皇帝老儿轮流做,今年正轮到俺家!嘿嘿!岩哥,你说对吧?”
“可是……”
左首被称作济大家的那精壮汉子,闻言便自面颊抽搐,扯动得那蜈蚣般的刀疤仿佛活了过来,他粗眉更自紧蹙,惊疑望向前方高台主座上那沉默不语的汉子,迟疑道:“岩哥……我们起兵聚义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岩哥当时所言,我等起兵不过为求活下去,是要让那呼炎撤去苛政杂税,为民请命罢了!当时听得岩哥大义,我才毅然入伍,共举大旗!若是……若是……”
这话里之意让中堂俱静,一众大汉冷冷朝他望来,眼里冷漠森寒,他也不管不顾,兀自咬了咬牙道:“若是岩哥真有争夺天下之意,济荆不敢阻拦,但……道不同,不想为谋!恕济荆无这般大的志向,即刻便要卸甲归田,还是做个务农的泥腿子安逸些!”
“哼!姓济的!你别不识抬举!”
见得他起身便欲走,左侧苏二面色阴沉,但其麾下已有两人怒喝起身,横过刀柄死死拦到了济荆的去路上,神色不善地打量着济荆脖颈,言语那威吓之意已然毫不掩饰,“如今俺们岩哥举兵造反,气候已成,又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
其余人更是执刀握锄,呼啦啦将他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指指点点开来,规劝者有之,恐吓者有之,怒骂者亦多不胜数。
“我说你个姓济的,俺们找你做军师,只因你是俺们中最有文化的秀才,这是抬举你,要送你个大好前程啊!这是别个求也求不来的福份,你这娃儿怎能说放就放,你好生想想再说……”
“嘿!无规矩……那什么……对!不成方圆!俺们也得将规矩立起来,像你这等要做逃兵的,就得剥了皮游街示众!绝了那些小兔崽子的歪念头!”
“你个姓济的当真要给脸不要脸么?让你做军师是抬举你,日后俺们岩哥做了皇帝,你便是那宰相老爷了!像那高拱高老儿一般,号称‘相帝’的人物,这是岩哥赏识你,你休要不知好歹!”
“他娘的!这秀才竟敢翻脸不认人了?俺们卷起袖子,让他一顿好受!”
“……”
都是些村野农夫,骂起人来自是越骂越难听,骂得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