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整齐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便从车上走下来,昂首挺胸朝巨厦高高的台阶迈了上去。这个中年人便是张群。
那年轻人紧跟在张群后面。而轿车里一个穿解放军军服的司机,将头探出车外,看了看地形,随后就按执勤警卫的指示,将车停在了左面几十米之外。
警卫和司机拉话道:“兄弟,你哪支部队的?”司机道:“我是第二师的,从汉中过来。”警卫轻声问道:“你拉的是哪一位,派头这么大?”司机道:“这还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南边过来的。那年轻人我见过,是汉中国民党支部的党员。”警卫笑道:“看来,这是要拉拢我们总司令北伐了。”司机咧着大嘴道:“我们不是刚给伐一回吗?”两人大笑,越说越热络。
张群其实早就到陕西了。他经由四川进入陕南,开始名义上是来视察国民党甘陕各支部的工作。余大成其实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不过他既不愿说,也就不好点破。因知张群在南方政府地位很高,又来者是客,余大成还特意安排了一辆轿车供其使用,并挑选几名战士随行充作护卫。
张群到汉中时,西北军和解放军刚刚开打,一时也看不出胜负,为防将注码下错,他并没有立即提出到西峰与吴安平会面的请求,而是当真在汉中国民党支部盘桓几日,后又北上西安,在西安拜会了安柄朝,并分别与国共两党党员做了交流。
这种交流其实很有意义,最起码他有两个印象,虽然这两个印象都不是那么令人愉快。
其一,吴安平崛起时日虽甚短,却因各种政策的推行,已在西北站稳根脚。从坊间百姓的谈话,就能很明白这个人受拥护的程度。而且,更严重的是,国民党甘陕支部的各级党员,竟因此发生了严重分裂,一派认为吴安平是可供争取的进步力量,另一派则认为其将对**事业构成严重威胁,最好联合各方,先将之消灭。
这两种意见其实都不算错。
吴安平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对西北社会最彻底的改变,比国民政府那种捉襟见肘的施政,效率要高得多,力度要大得多。张群对此不得不佩服,可惜的是,国民政府既没有财力,也没有足够物力,去施行这一套制度。现在北伐还是靠得苏联援助,蒋介石倒是已与江浙财阀联系,商量借款之事,数目可能有三五千万银元,但现在南北局势还不明朗,江浙财阀可能感觉还不到时候下注,回应虽热情,但钱却拖着一直没放。
说到威胁,显而易见。吴安平有政府、政党、军队,有难以数计的财富,又深受各阶层民众的拥护,这种条件连国民政府都不完全具备,简直可说完全没有任何漏洞。如果其势力还弱,那还有将其融合瓦解的可能,但现在其势已不逊奉系,实际已再难以找到遏制其发展的有效办法。
奉系还有可能被击垮,但党政军俱全、人财物俱备的西北临时政府,已经不是凭借政治、经济及军事手段所能击败的了。共产党可怕,其实吴安平比共产党更可怕,他有无穷财力、无量物力、无敌武力支撑,又有自成一体的政党、政府,以目前国民党的实力及实际看,只能拉拢西北,绝不可与之为敌。
张群第二个不愉快的印象是,虽然现在是国共两党合作的蜜月期,但甘陕已与湖南、湖北类似,共产党占据着合作的主导地位。甘陕的国民党支部中,共产党员的数量比国民党员多好几倍,完全控制着整个支部的基本权力,决定着支部的发展方向。
在甘肃及陕西,虽然因为吴安平的出现,国共两党的发展都举步维艰,但张群细心揣摩,觉得国民党还有一些发展的空间。在解放军控制区,阶级对立的局面已经很缓和,或者干脆不复存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思想都很难在民间挑起**风潮,只有关注民生及民权,才有可能使民众产生共鸣,这方面国民党的宗旨自然要比苏联影响下的共产党要明确的多。
但共产党在甘陕却有缓慢发展,国民党方面却完全停滞。这如何不让张群印象大坏?
这些问题在与南昌联络之时,张群都向蒋介石做了详细汇报,但蒋介石也找不出更好的应对办法,只能衡量利弊轻重,吩咐张群还是先笼络吴安平,以保证北伐大势不受阻断,至于党派等将来的麻烦,将来再说不迟。北伐大业关系着蒋介石能否一跃而成为真正的中国领袖,这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关键重点。
张群走进巨厦大门时,两个站岗的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士兵核对了他及那年轻人的身份,确定无误之后,很快一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年轻军官从里面出来,伸手向两人示意跟随,带两人乘电梯到了巨厦第五层。
虽然外面气温很低,严寒阴冷,但在这座高大坚实、用钢筋混凝土搭建起来的巨厦里,却依然显然温暖如春,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这一层除了笔挺伫立的警卫,几乎没看到有军官和士兵来往,氛围显得安静、肃穆。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漆成黑色的木刻的军事格言,这更加重了凝重的气息。
在一间雅致的客厅外面,年轻军官朝油漆雕花的大门瞅了瞅,转过身,板着脸对张群道:“总司令正在处理很重要的事,请你稍等一会儿。”
“好的。”张群不介意道。
“先生,你喝咖啡还是茶?”年轻军官虽然在尽待客之道,但语气却仍是冷冰冰。
“谢谢。既然有咖啡,我来杯咖啡好了,好长时间没喝到这个了。”张群还真没想到这里还提供咖啡,不过他不知道,吴安平这里的咖啡是由罗家明在美国收集的,远比他以前在日本喝过的要正宗的多。
年轻军官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解放军士兵,手里托着一个十分精致的漆盘,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轻轻把漆盘上的一杯咖啡和张群随从要的一杯绿茶,放到两人沙发旁边的小圆桌上,然后又像进来时那样,没有一点声音地退到外面去了。
张群刚喝了一口咖啡,会客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相貌平平、双目炯炯、穿一身黑色士官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看了张群一眼,突然笑道:“你就是张群张总参议吧?久等了。我是吴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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