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侵蚀泥土、花草树木和水泥钢筋建筑。没有它们去不到的地方,它们可以渗入每一丝缝隙,覆盖全岛只是时间问题,岛屿的腹部已经被它们掏空,上方的泥土、岩石、植物和建筑就会塌陷下去。诸如此类的崩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扩大。
岛屿病院的三分之二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就全都变成了液态,大体上是lcl的色泽,但也掺杂有尚未彻底被侵蚀转化的碎片。原本看起来十分坚固稳定的岛屿,也已经如同被牛奶泡得稀烂的面包,变得肿胀,变得不自然,变成一种黏糊的丑陋。岛屿和岛屿上的一切,原本多是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活性,如今,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怪物正在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那巨大的流动声,垮塌声,腐坏声,就像是从它的肚子里传出的饥饿之声。
在这一片正在变得更加巨大的异化景象中,在岛屿病院的位置上,有一个依稀可见,其颜色和质地都与周遭景色不太一样的东西。比起那液态的粘稠的流动感,它是固定的。它呈现出肉质的活性,就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并且在其重复着收缩和膨胀的过程中,可以感觉到,很大一部分lcl构成的水流,大部分都会进入这颗“心脏”之中,再从这颗“心脏”里被挤压出来。
这颗“心脏”的规模相对于整个岛屿的质量和面积来说,是极为不起眼的,然而,其外观和活动上所存在的与众不同的特别,让其存在变得显眼。
系色中枢正在上升。岛屿内部的剧烈变动,在它所在的位置形成了巨大的力量,它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托起,所有阻拦它上升的物质都已经软化,所有用来拘束它的工具都已经被腐蚀。它占据在不断涌动的lcl液体的中心,它自身就是lcl扩展出来的一部分。
系色中枢在岛屿病院的剧变中,所能观测到的数据,所能了解到的实质,比病院里的任何研究人员都要多,它始终用和人类不同的视角,在注视和梳理那些已经注定会发生的情况。曾经在这个病院里,有许多的剧本:以安德医生为首的研究团队的想法,隐藏在地下工作的人们的想法,无法直接观测到的“病毒”在影响人们的过程中呈现出来的规律,以及不断增加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所构成的整体运动,这些全都形成了各自的“剧本”。
每一个“剧本”都无法独立运作,每一个“剧本”都在交叉影响,每一个“剧本”也都在试图避开其他“剧本”的影响,而将自身的影响力变成最主要的影响力。系色中枢能够观测到、理解并深入其中,让自己的想法也变成“剧本”,成为这种交叉影响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它原本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尝试的,然而,“病毒”的剧本往往超乎预料,而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剧本也比它想象的还要坚韧。在它所知道的所有“剧本”中,反而是病院的“剧本”最为薄弱,充满了漏洞,但是,从这个角度来说,安德医生他们本就明白这一点,并期待它能够成为病院“剧本”的支柱,填补那些漏洞。
系色中枢一直都在这么做,如同钉子一样,牢牢扎在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世界里,将病院的“剧本”漏洞尽可能弥补到足以与其它“剧本”分庭抗礼的程度,在这个基础上,它才会和超级桃乐丝合作,在病院剧本的基础上,描绘属于她们的剧本。
一直以来,这样的做法都是有效而安全的,在重复性的试探中,她们藏在背后,躲避那些有可能让自己崩溃的因素,避免“病毒”的活跃会给自己带来不可测的影响。更确切地说,正因为她们哪怕改变了形态,也仍旧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这一身在他人看起来古怪神秘的能力,不过是被“病毒”侵害的结果,所以,才不能走到前台,和“病毒”直接交锋。
病院的剧本和高川的活跃,一直都是她们身前最为坚固的两道屏障,因为有了屏障,她们甚至可以在某个时期,以一种更直接的姿态深入到末日幻境中,去尝试进行更加深入的观测。她们本来就打算这样步步为营,一点点深入,一点点观测,一点点解析,然后,终有一天,她们可以弄清楚所有在影响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因素,并针对这些因素找到处理的方法。以这样一种“见招拆招”的笨方法,彻底消除“病毒”的影响,有效治疗患者,最终消灭“病毒”本身,亦或者,制造出足以应对“病毒”所有侵害手段的血清抗体。
然而,事情总不是那么地顺利。
“病毒”活跃的规律难以把握,而当“病毒”活跃起来的时候,末日症候群患者自身的病情恶化,以及“病毒”在世界范围内的扩散等等,其速度都远远超过己方的进展速度。简单来说,己方正在和灾难赛跑,看看究竟是被灾难追上的速度更快,还是己方跑开的速度更快,只要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己方就绝对没有“绝望”一说,然而,灾难追来的速度,远比己方想象的还要更快,其追来的方式,比己方想象的还要异常。
哪怕是最后打算停下脚步,转过身和对方放手一搏的时候,那早已经做好的计划,也被一个突然发生的,完全不在预料当中的剧烈变化给破坏了。
那是一种陌生的整体性的影响力,直接或间接的作用在己方的活动和想法上,甚至在透过末日症候群患者本身去影响“病毒”的活动。
要说有多复杂,至少,即便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联手,也未能将相关因素完全解析出来,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弭这种影响。
正因为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弭,所以,后果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已经成为她们无法阻止的趋势。
系色中枢不得不上升,从那既是约束自己,也是保护自己的屏障中走出来,将自己变成一个靶子如果,在这一次的剧变的背后,在无论哪一方的最终目的中,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是一个无法避开的重要环节或主要因素的话。那么扎根在末日症候群患者之中的它自己,就一定是那莫名的敌人,以及“病毒”本身,不得不铲除掉的钉子户。
它是这么想的,也希望自己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