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的秘密基地也是这般埋在深处的。从常理上来说,系色中枢比桃乐丝的名气更大,如果它只是正常地埋在地下深处,那么,早就应该有人从建筑外围打洞,悄悄开辟新的侧道了。系色中枢本体的秘密也不应该到现在都是一个秘密。
“我刚刚知道这个地方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不愧是安德医生直接管理的最高安全措施,就连入口,都需要特定的波扫描才会显现。”同伴说:“就算早就知道,但无论谁来这里,都需要安德医生的陪同,没有他的许可,没有人可以在这里使用多余的设备。找出特定的波和特定的位置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才能绕过许可,将相关的设备搬运进来启用相关设备足以填满lcl管道之外的所有空间,我们还需要一台粒子对撞机。”
“但现在你们还是把入口打开了,我可没见到这些设备。”不作夫说。
“不是我们打开的,是系色中枢打开的。”同伴说。
“所以,不是你们找到了系色中枢,而是系色中枢找到了你们?”不作夫明白过来。
“没错。系色中枢已经解锁了,它不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个生命。”同伴顿了顿,似乎对如何形容如今的系色中枢感到为难:“其实它本就应该是这样,只是过去,安德医生把它的主观活动封锁了,让它只能从本能层面被动响应外部的需求,就如同植物人一样。”
“你就没有想过安德医生为什么要封锁系色中枢吗?”不作夫问。
“想过,但是,如果不是安德医生主动解除了系色中枢的封锁,系色中枢是无法自主脱离植物人状态的。”同伴叹了一口气,“当我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安德医生可能已经……不在了。他是那种只要自己还活着,就绝对不会放弃主导权,但是,一旦自己的死期降临,也绝对不会拖其他人后退的那类人。他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在学术理论方面更有攻击性而已。”
不作夫对此不予评价,他始终怀疑,系色中枢恢复自主运作,究竟是不是安德医生主动解除封锁的缘故。不,哪怕真的是安德医生主动解除了封锁,在这个行为背后,也很可能不是安德医生最初的想法。即便系色中枢不是幕后黑手,也还有一个桃乐丝。和系色中枢的情况不一样,桃乐丝被制造出来后,为了能够最大发挥其功用,地下研究者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对其加以限制。甚至于,可以想象,那些人肯定有利用桃乐丝去干扰安德医生团队的研究。
涉及理念的斗争往往比涉及自由的斗争还要残酷。历史已经多次证明,理念之可怕,甚至能够让人无视物质基础,和自己生命的需求,以一种超拔的精神状态去做出被他人视为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一个人为了不饿死,就会去战斗,那么,当他去战斗是为了某种理念时,他甚至会愿意自己被饿死。
科学研究更讲究理性,所以许多人都觉得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但实际上,为了坚持“真理”,为了证明自身理论的正确性,而去做出可怕行为,不惧牺牲,不顾大局,损人不利己的研究人员何其多。
安德医生在成为末日症候群患者之后,就已经不是最佳状态,他的思维能力和精神状态,都如同其他病人一样充满了漏洞。安德医生在离开系色中枢所在区域前,封锁了整个区域,这肯定是他最清醒最理性的状态下所做出的决定,而让他违反了自己这个决定的原因,则很可能是不清醒不理性的。
安德医生的确不能算是什么大坏蛋,但是,病院里真正的大坏蛋可不是少数。
不作夫在心中默默想着,又听到同伴说:“系色中枢虽然已经能够自主运作,但是,它并不具备行动基础,所以,我们就如同它的手脚。”
“你是说,系色中枢只是一颗纯粹的大脑?”不作夫有点惊讶,但是,桃乐丝也曾经说过,她制造那些高川复制体,同样是为了弥补自身无法行动的缺点,而且,那些以桃乐丝为中心的地下研究者们也已经死得不剩下几个了。不作夫本以为,系色中枢会更强一些,如果只是一颗“大脑”的话,安德医生的许多行为都难以解释。
只能思考而无法付诸行动,无法影响其他事物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可怕的。
“大脑……算是吧,它现在就是整个团队的大脑。”同伴有些吞吞吐吐,但是,不作夫却没觉得他是知道具体情况而试图隐瞒,反而,觉得他似乎是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系色中枢本体的情况。明明他都已经见过系色中枢了。
“我们还要走多远?”不作夫不打算为难这个同伴了,桃乐丝的存在状态也同样是让人感到如在梦中,系色中枢的怪异绝对不下于桃乐丝,但是,无论桃乐丝还是系色中枢,它们自称的,以及表现出来的状态,都无法让不作夫完全相信。不作夫反而感到疑惑,为什么其他人就这么容易相信对方的话呢?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呢?所有研究人员都应该明白,自己亲眼所见的,不过是一种表象,而且仅仅是片面的表象。人的感官系统相对于事物的多姿多彩,是脆弱的,简陋的,充满局限性的,根本就不能观测到真相。
然而,在不作夫的感觉中,似乎见到系色中枢的这些研究者,都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系色中枢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况这是一种极为不符合他们身份的狂妄表现。不作夫觉得,他们的自信、觉悟和表现出来的热切,全都是建立在这种狂妄虚假上的,比沙堡还要脆弱的东西。
乃至于,他们已经陷入了某种自己不知道的精神幻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