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密集的枪火突然响了起来。库图佐夫将军失误了,法国兵确实不成气候,但困兽更会放手一搏。
阿纳托利抄起了手里的枪,快速在属于他的堑壕里蹲好。他和伊波利特他们都是军官,不能呆在一块,那太危险了,但同样的,无法知道彼此的情况也让人心焦。只是他们毕竟不是新来的士兵了,他们在这种焦灼中已然习惯。
“给我手榴弹!”
安东希嘶喊着,空气里太多的枪火噪声了,伊波利特的耳朵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音量,因为它们在他耳朵中听起来都是嗡嗡的响动着,他理解安东希的意思不过是靠着更多的视力分析和战场上的习惯得出来的。
“轰——”
“漂亮!”前面至少死了三个法国佬,血肉横飞的,但在士兵们的眼中不过是更加点亮了他们的兴奋。
法国兵被打乱了,他们四处逃跑,落魄的样子让在场的士兵们都发出狠狠地嘲笑声。但就在这时,密集的炮火又向他们轰来。一个壮硕的法国士兵用一双阴狠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前方。
同归于尽。
敌人是这样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当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俄国的一个年轻上尉也干掉了那个正在高喊拿破仑的法国兵。
一切都定格住了。
法国兵像献身一般在半空中小小的颤抖着。
年轻的上尉像一尊雕像,眼角有温热的液体。
两个军官所在的堑壕尘土四溅,夹杂着鲜血和肉块。
活着,到底是什么呢?
很久以前,伊波利特认为那可能是为了取悦自己的父亲,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长子,是为了责任。而当他在听见炮弹在身边炸响的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了。
活着,就是让生命继续呼吸,就是在你还能看见世界的时候尽情的注视它,就是在你还能倾听的时候去倾听,就是在你还能触摸的时候去触摸。
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
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需要的,就只是你还活着而已。
对不起,海伦,我可能没办法遵守约定了……
他的生命是一场笑话。
他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却只能看着她无助的落泪。他深爱着他的父亲和露易丝,却只能瞧见他们最后睁大的双眸。到最后,他唯一的好友,在这个毁掉一切的地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鲜血覆盖的身体以及永远紧闭的双眸,他甚至无法移动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去碰触他。
“不——”
他在心里嘶吼着,眼睛模糊的几乎什么都要看不见了。
声音消失了。
世界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们死了。
他爱的人,
爱他的人,
都死了……
她惊醒了,肺部像是坏了的鼓风机一样,呼吸都变的疼痛。牙齿咯咯作响,右手捂着心脏,哽咽着,那里好像突然碎裂了。
他愣了,望着滴落在手臂上的水渍,渐渐的晕染了脏污的军服,温热的,仿佛正在开火的机枪一样。
雨下了,似是在悲鸣。
尔后,无数的悲鸣在战场的上空回荡……
十一月末,库图佐夫将军进驻了维尔纳。在他的身边是一些年轻的面孔,他们都是战场上的英雄。
战争要结束了,俄国,胜利了!
皇帝陛下亲自到战营里接见了他亲爱的将军和他最爱的部下,安德烈·博尔孔斯基公爵。后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