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时的大厅走去。
被她赶走的丫鬟等候在那里。二夫人一掌‘抽’过去,打得那丫鬟一个趔趄。那丫鬟的脸立时红肿了起来,她含着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下头来连个声音都不敢吭。
却是二夫人死死盯着站在一边的钟妈妈。
钟妈妈跪了下来。
二夫人不再看她。命周围的丫鬟道:“滚出去!‘门’关上!”
“是……”几个低若蚊‘吟’的回应声,包括那莫名被打的可怜丫鬟。接着丫鬟们出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厅里一下暗了下来。
二夫人的声音就如这光线一样暗得吓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起?!”她指责钟妈妈竟从不曾将这件事写信告知她。
只见钟妈妈冲着她磕了几个头,道:“回夫人。那个‘女’人被接进府里,也才是这七日的事啊!”
“什么?!”二夫人大吃一惊。
那个‘女’人竟是七日前才被接进来?那也难怪钟妈妈不能写信告知她的,那时她还在前来京城的路途中。
二夫人恨地狠狠撕扯自己的帕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老爷跟她说,这个“云娘”是王大人送的。她当然知道王大人是谁!王大人今年不过三十五,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现已坐到了户部右‘侍’郎之位!是堂堂的正三品大员!二老爷在京赴考,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期间,就颇受他的照顾。若他真送个贱妾过来,二老爷当然不能不要!
二夫人当然愤恨那王大人的不识趣。不过现下听钟妈妈这样一讲,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七日前才送过来的?”她咬牙切齿地问道,“怎么今日就‘肚里的孩子怕要不保了’?恩?!”
钟妈妈回道:“这……老爷他这些年来,都时常去王大人府中小坐……”
“嘭!”竟是二夫人一怒之下将钟妈妈踢到在地。“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气得眼睛都充血了。
钟妈妈爬了起来,又跪好,还是低着头,有点无奈道:“老爷去王大人府里小坐,这不是一件很平常之事么?老爷素来同王大人‘交’好,王大人对老爷又多有照顾……”钟妈妈没有再说下去了。
二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明白钟妈妈说得完全有理。“狗男‘女’!狗男‘女’!”她一个劲地骂着,“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堂堂一个饱读诗书之人,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这时,只听钟妈妈道:“夫人,老爷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好上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老爷他定未曾想过要在夫人来京之前将那‘女’人接进府里,只因那‘女’人突然有孕,不得不……”
二夫人听着她的话,不停地深呼吸,好半天才让自己勉强地冷静下来。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钟妈妈素来就是她的智囊,她不由地就来此一问。
只见钟妈妈沉思半晌,道:“依我看……还是一个字,‘等’,就如当年对付那张菊儿一样!对付她不急于一朝一日,当务之急是,”钟妈妈非常认真地盯住二夫人,语重心长,“莫要让老爷同夫人你离了心啊!”
二夫人脸‘色’骤然一白,心跳停了一拍。方才二老爷狠心的一幕瞬间涌出脑海。二夫人嘴‘唇’动了动,双眼又湿了,她看向钟妈妈,好半天,蹲下身去,伸出双手,把钟妈妈给扶了起来,一边哽咽道:“钟妈妈,我对不住你,我这是气昏了脑袋!”
钟妈妈站起,还是毕恭毕敬地低下头:“老奴本就是伺候夫人的,夫人要如何,老奴自当无怨无悔。”
二夫人真就一袖捂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钟妈妈见状,安慰道:“老爷来京这么多年,官场‘交’道,难免会受到‘诱’‘惑’。这不夫人你终于来了,老爷定会把心收回来的。”
却是二夫人仍旧哭着:“怎么把心收回来,那狐狸‘精’都放到家里来了!”
钟妈妈道:“一个狐媚子罢了,有啥好怕的,夫人别忘了当年那个张菊儿最后是什么下场!”
二夫人渐渐止住了眼泪。
便又听钟妈妈说道:“只要夫人别被那狐媚子急得来了脾气,跟老爷吵起来,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也怪道钟妈妈会这么说。当年张菊儿刚被老夫人送过来的时候,二老爷只不过觉得新鲜,跟那张菊儿亲近了两夜,二夫人就不乐意了,大哭大闹起来,二老爷当然火冒三丈,张菊儿又是个有手段的,在二老爷面前使劲浑身解数,妩媚撒娇,就是不会跟他闹(当然,后来二老爷腻了她,冷落了她,她泼辣的本‘性’毕‘露’,那就得另外说了),总之,一开始,着实是因为二夫人自己醋劲太大,又在家中被娇惯坏了(她是家中的幺‘女’,她父亲年近四十才得了她),整日整日地找二老爷闹,才最终把二老爷推向了张菊儿。这也是直到三个月后,她才在钟妈妈的死劝下,改变了方针,主动服软,先把屋里最漂亮的林红娟开了脸抬上去,然后和妾室和平相处,无所谓二老爷去谁房里,她都不怨不恼,对二老爷始终细声软语,一心做个暖人的解‘花’语,这才最后把二老爷拉了回来。(当然了,二老爷原就喜欢她,对她有感情,这才是她成功的首要因素。)
听钟妈妈这么一说,二夫人难免就回忆起了当年的过往。她那流满眼泪的脸马上就变得极其难看。
看她那副模样,钟妈妈不由地暗暗叹了口气。不过钟妈妈还是继续力劝道:“夫人这段期间切不可轻举妄动啊!那个‘女’人,可比张菊儿那贱人厉害得多了!”
二夫人一听,神情立马严肃起来:“怎么讲?”
钟妈妈道:“夫人不知,七日前,那‘女’人一来,彩菱就不乐意了。谁会料到老爷竟突然带个‘女’人回来啊!”
彩菱!二夫人皱起了眉头,因始终未见她,她竟差点把她给忘了!“彩菱怎么了?”二夫人问道。
钟妈妈回道:“谁知道那‘女’人做了什么!竟让老爷恼了彩菱!老爷把彩菱赶去那‘女’人那里,让她伺候那‘女’人!”这说着,钟妈妈就顿了顿,接着沉思道,“今日出了这事……怕是彩菱又要遭殃了……”
二夫人沉默了。她把手捏了又捏,手背上青筋暴了出来。
好一会儿,她终于离了钟妈妈,向椅子那边走去,慢慢地坐了下来。“说实话,”她闷声道,“永义变得让我有点认不得了。不说这事了,就说之前在这厅里,他竟然看都没看我们的随喜,反而先注意到四丫头!”
“……”钟妈妈看着二夫人,没有开口说话。
二夫人这番话根本就是把她那针眼般细小的心眼表‘露’得一览无遗!显然在她眼中,除了她给二老爷生的孩子是二老爷的亲骨‘肉’外,其他‘女’人生的,都不算是!
好半晌,才见到钟妈妈开口了,只听她略为迟疑道:“夫人,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夫人讶异看向她:“讲!”
于是钟妈妈大胆地说了出来:“夫人可知,京中大家贵族的夫人们对庶子‘女’的养法?”
“对庶子‘女’们的养法?”二夫人想不到钟妈妈居然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她更惊讶了,“什么养法?”
钟妈妈道:“一般来讲,那些夫人们都是把庶‘女’放到身边养,而庶子,则放在他们姨娘那里。”
“什么?”二夫人大吃一惊,“为什么?”
“庶子放在姨娘那养当然很好理解。哪有把庶子养好跟自己嫡子争东西的!不过庶‘女’嘛……夫人可知,‘女’儿在官宦贵族间可不仅仅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么简单?”
“你是说……”二夫人不是笨蛋,当然知道钟妈妈讲的是什么。
只见钟妈妈点了点头,继续道:“‘女’儿可以用来联姻,若把‘女’儿嫁到高‘门’,这娘家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不管嫡‘女’庶‘女’,将来可都是要嫁人的!若连庶‘女’都嫁得好,那娘家岂不是……”
钟妈妈没有把话说完,但二夫人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
时间渐渐过去。太阳下山后剩下的余晖已经完全消失,天‘色’暗了下来,不过多时,便是一片漆黑了。
初到京城的这一日,最后表明,是非常糟糕的一日!
二老爷因为云姨娘那边的突发事件‘弄’得没心情摆宴了,所有的人全都在自个儿屋里吃了饭。——这还是小事。
却是谁都没有料到,本来被大夫拍着‘胸’脯保证说“没事没事,吃了我两服安胎‘药’就没事”的云姨娘居然在大半夜血流不止,彻底滑胎了!
黑漆漆的夜,整个陈府里一片‘鸡’飞狗跳。
二夫人咬着牙气得半死:“不过一个贱妾而已!”却是不得已,她只能穿上衣服,不顾长途旅行的劳累,从孤零零的空房里走出来,前往云姨娘的住处,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去探望她。她虽在饭后装模作样地去过一次,却被二老爷给阻止了,说是云姨娘吃过‘药’已经睡了,就不要去打搅她了,当时就把她气得倒仰,但还算她厉害,面上不显,只有满目的关怀,她还借势向二老爷诚恳地道了歉,并凄凄凉地落下几滴泪水,‘弄’得二老爷对她是愧疚不已,再用怒火来掩盖自己不是这种事,他是再也做不出来了。
且就不说二夫人了。只讲这一阵的喧嚣也传入了陈初兰她们所在的后院。陈初兰被吵醒,从‘床’上爬了起来:“‘春’桃,出什么事了?”
‘春’桃让她躺下:“姑娘,没事,你继续睡,听说是那个新来的姨娘滑胎了,正闹着派人去请大夫呢!”
陈初兰皱了皱眉头。“还真流产了啊!”她心道。她原想着先前什么“云姨娘肚里孩子怕是要没了”是那个新来的‘女’人在给二夫人一个下马威呢!却想不到……
陈初兰‘摸’了‘摸’下巴,“有这么巧的事吗?”她暗思,却是继而就躺了下去,“不管了,才一过来就乌烟瘴气!先睡觉!反正那个云姨娘……迟早都会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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