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咬血都看不起人类,并且病态地把混血恶魔的身份与自己的尊严相绑定。即使被别人当面指责为恶魔或者魔女,她也心安理得,并且以轻蔑的目光看着那些人。
而如今的她却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对待我,宁可放下尊严也想要被我接纳。我尽管难以置信,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演技”的破绽。无论怎么看她对我都是真心实意。
那么她说自己会洗心革面也是真心话?
以及,如果她对于我的感情是真实的,我还能够对她动杀手吗?
我心里充满了矛盾冲突的情绪。非要说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让我找到些许喘息的机会,那就是经过这个互动,我也总算是再度确认了另外一件令我放心的事情。那就是即使咬血在见我之前精心地“打扮”了自己,我也果然对于她没有那方面的感觉,过去的她令我心动不已的幻觉是真的烟消云散了。
“我刚才做的,你感觉舒服吗?”咬血见我不说话,似乎是误解了什么,然后她伸手解开自己的领口,“虽然这里可能有人经过,但是如果你想要……”
“我阳痿了。”我说。
“啊?”她吃惊地张大嘴巴,“那、那怎么办?对了,我其实还带了刺激情绪的药物过来,虽然原本是想要先交给你,然后让伱给我用的……”
“我是对你阳痿了。”我说,“看得出来你迭代了自己的幻觉法术,是为了模仿‘它’……为了模仿海妖的气质把我魅惑住吧,但是那种幻觉对我没有效果。”
“这……”她被揭穿把戏,只能沉默。
“还有,你刚才说,你是因为我说你是人类,所以才会喜欢上我的吧。”我说,“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直接相信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或者说是在欺骗你?”
“不可能,你绝对是真心的。”她斩钉截铁地说。
“就算你能够相信我,我也无法相信你。”我说,“哪怕是曾经无条件接纳你的亲生母亲都被你亲手虐杀了,我在你的记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对你来说就连破灭自己拥有的幸福都能够成为快感的来源,为什么你还以为自己能够被知道你过去的人接纳?”
“我已经知错了,再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了。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会百倍对你好!”她急急忙忙地保证,“不,哪怕你对我不好,只要愿意接受我,愿意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只要那样我就很幸福了。你要我战斗我就会为你冲锋陷阵,我还会为你出谋划策,帮助你在安全局里得到权力和地位,打败所有对你不利的人。还有,如果你觉得我现在的身材寒酸,其实我也会拟态的法术,可以变得比现在更加丰满,无论怎么做我都会全力满足你,或者你想要别的女人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找……”
她流露出了绞尽脑汁的神色,“还有,还有……对了!我听说你现在的寿命没有多少了,可能活不过今年……那么我就把自己的寿命转移给你!传教士以前为我研究过转移寿命的仪式法术,我看过他的开发文件。虽然转换损耗率太高,把我的寿命全部转换给你也只能延命几年到十几年,但是没关系,我还可以帮你多催眠过来一些人……”
“我不需要你的命,也不会把无辜的人作为自己的活祭品。”我完全没有接受这种方案的想法。
她接着问:“那么恶魔术士呢?活祭恶魔术士应该没问题吧?”
如果牺牲的是恶魔术士,我确实也不会有什么罪恶感,但是说到底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延长自己的生命。我没有继续接她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关于我剩余寿命的信息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乔甘草也没有对你说过才对,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信息的?”
“为了收集到你尽可能多的信息,我连续使用了一百八十三次预知梦,在梦里的柳城找不同的人询问你的信息。由于来不及问出多少就会被列缺杀死,我对同一个人也会询问多次。原本还想再找更多人询问,但你的熟人不多,只好先到此为止。而之所以选择那个心理分析师作为传话人,是因为她和你关系很好。只要由她提前对你说明情况,或许你就不会一看到我就先发动攻击了。”她先是坦白,又说,“另外,我发现在柳城安全局里有一些人嫉妒你与天才青鸟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些人依旧蔑视你的过去,在暗中讽刺侮辱你。他们的脸和名字我都记住了,原本是想要把他们统统杀光的,但是我担心擅自行动会惹你生气。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们全部隔空咒杀……”
“够了。你先前说自己会改邪归正,但是你自己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吧。”我说,“我是不会接受你的。”
她用力地闭上双眼,然后好像做出了个很艰难的决定,“那、那么,就算你不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也没关系。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很恶心,不和我做那种事情也可以,我会忍住的。只要你偶尔来见见我就好了……”
“这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你到底是想要什么?”我问。
“我只是想要你抱抱我……”她不知所措地说。
我最后把她扔在了那片小树林里。
——
我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理性。要么是杀死咬血,要么是接受咬血,我应该当场做出决策的才对。
但是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无法理性地做出任何决策,我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地冷静头脑。
我在路边的长椅坐了下来,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哪怕我再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再怎么厌恶她,我也很难真的对咬血动杀手。过去我杀死的恶魔术士们充满了形形色色的恶意,也好好地站在了敌人的立场对我发动阴谋诡计,但这次,曾经的敌人主动倒戈到了我所在的地方,从头到尾非但没有流露出来一星半点儿的恶意,还破天荒地展现出了异常亲近的态度。
更何况,她还确实展现出了洗心革面的意愿,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成为我的伙伴,为此不惜冒着生死风险来到距离安全局总部只有两公里半的地方,还愿意任由我把斧头架到她的脖子上,只是为了让我能够相信她。
为什么我只是把斧头搁在了她的脖子上,却没有狠心砍下去呢?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类比,但是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