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便跳出来不少暗卫,直接是血溅三尺!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装潢虽然不算好,甚至人烟稀少,可是宫里的吃穿用度,这里却皆是最好的,从来没有半点怠慢。
就比如说吃的绝非是大家想象的残羹剩饭,而是比皇后娘娘还要精致的羹爻,水晶器皿称制,晶莹剔透。而穿衣布料,在送往皇后娘娘挑选之前,一定会先送到这里,更比如冬日用的银碳,从不短缺了这里半两。
来,一定觉得这里面的主子高调的不得了,如此还不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偏生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里的主子低调的很,刚刚他所说的那些,若非是他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档子事。
知晓这里面的人身份尊贵,可是王公公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这里面的人会是谁。
不过他也只敢自己胡乱猜猜,万不敢胡言乱语。
这些年来,除了知道里面的是一个女人,他再也没能知晓更多的信息。
南昭帝推门走入之后,便闻着屋子里一阵淡淡的檀香,让人莫名的心神宁静,哒哒的木鱼声平和而干净。
屋子里简单而干净,没有后宫所谓的奢华和明艳,一切都有些发旧,阴暗的房间里还有些潮湿,阳光似乎也不喜欢关顾。
若说是还能让人觉得这里面的人身份尊贵的地方,便也就只有那些吃穿用度的东西,桌子上的布料和床榻上的布料皆是上好的蚕丝,喝水的器皿和女人用的胭脂首饰,都是鎏了奢华的金边。
唯一的一名丫鬟见南昭帝进来,上前给南昭帝倒了杯茶水。
南昭帝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而里间的妇人则始终安静的在念佛。
“陛下怕是还要再等上一会,主子这遍佛经才开始不久。”丫鬟好心提醒道。
南昭帝点点头,也不催促,她的习惯他是知道的,佛经没念完,是绝对不会停的,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堂堂帝王足足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里面的木鱼声才缓缓停下。
妇人没有马上出来,依旧跪在蒲团上,隔着纱帘开口道:“说吧。”
南昭帝站起身来拱手道:“近日来听说青蛇好似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甚至已经开始沿街询问,朕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妇人缓缓开口,声音悠远而绵长:“没什么放心不下的,我说过,他中了食心蛊,即便是蛊虫死掉他也不会恢复记忆的,食心蛊将人的记忆吃掉,便再也不可恢复,除非,得到天南山上的七彩温神莲,缓慢的滋养神魄,重新织补记忆,他才会记起往昔之事。”
南昭帝的眉头松了松,这七彩温神莲他倒是曾经听过一些,只是这种东西,旷世奇物,是否真的存在姑且不论,即便是存在,想要得到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你这性子还是如此的不安,既然已经知道他不会想起往昔,便也无需再忧心,只要他一日记不起过往,便一日都会记着你的救命之恩,断不会像你出手。”妇人缓缓开口,仿佛历经世事的沉浮。
南昭帝点点头,如此他便可以放下心来。
否则,青蛇这种人轻易杀又杀不掉,一旦动手便很可能引起对方警觉,他担心北棠海有所发现,使得青蛇记起过往,所以才会急切的来询问。
“没事就走吧,我也倦了。”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昭帝当即便拱手告退,缓缓退出了这里。
此刻,南昭军营。
郝连城一日比一日萎靡,精神明显不是很好,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起初,他只以为这是北棠妖精心谋划的一场挑拨离间的闹剧,可是,查看那些证据,他却发现有许多同当初他私下的调查不谋而合,只不过最后将他未曾调查出的结果也一并调查了出来,甚至严密的进行了证实。
军中的流言四起,百姓们也都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心惶惶,就连郝连城也有些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这几日,他都没有再去虞挽歌的营帐,这件事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真正的从内心上抨击着他。
他自小便身处阴谋之中,面对各色对手也素来镇定自若,即便是一次次败退,也鲜少有什么事能够真正撼动他的内心,可是这一次不同,彻彻底底的击中了他的软肋。
让他甚至顾不得再佯装什么圣洁无瑕的太子,反而从最初的怀疑到如今的深信。
此刻,主营帐中。
只有郝连城一人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手中拿着一只酒瓶,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他已经几日不曾出营了,对于北棠妖是否出兵攻打的消息也不再关心。
他只是无法接受这个过于残酷的事实。
如果他不是南昭帝的儿子,也不是自己母妃的儿子,那么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如果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天潢贵胄,那他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从小立志,先是匡扶家国,后是为母报仇,再后来为这天下,为这江山,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有什么资格要这么做!
如果他的母妃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争宠的玩意,他是有多蠢舍弃所爱,穷极半生还要为她复仇!
如果他根本不是皇室血脉,这天下同哪有半点关系?他又有什么资格参与皇室夺嫡,坐这半壁江山。
如果他的母亲只是个普通妇人,他的父亲只是个平民百姓,他到底为什么会卷入这无情冰冷的权力漩涡,南昭帝--他敬爱的父皇,到底把他当做什么!
抬手灌下一口烈酒,辣心,辣肺,辣肠,五脏六腑在喷火。
当年他顺着刺杀自己的机关弩一路顺藤摸瓜查出了些蛛丝马迹之后,便一直有所怀疑,只可惜,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南昭帝的眼里,想必自己所找的宫娥,产婆,各种线索,早已是南昭帝精心为自己布置的另一场骗局。
回想自己这半生,简直是个天大的玩笑,老天爷竟然同他开了个如此之大的玩笑。
他自以为母报仇,可实际上却背负了莫须有的仇恨,本是与他无关,他却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工具,不仅舍弃了自己心中的爱,更是伤害了无数人。
对,他就是一柄工具,母亲用他来争宠,父亲用他来夺权,他的存在可曾真的有过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背负着不属于他的仇恨,不能像个简单的孩子那样欢快的生活,为什么他要拼死拼活的在权力的漩涡里为别人争取着这一切,自己却是九死一生,殚精竭虑。
郝连城笑自己傻,自诩聪明,却蠢笨如猪。
微垂着眸子,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南昭帝遍请名师,一遍遍的训练他,教导他。
那些一次次抽打在自己身上的藤条,一次次拍打在自己掌心的竹板,还有南昭帝无情的眸子和从不会心疼的磨练。
他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太爱自己了,不想自己有朝一日像他一样无能,他一直以为,他是太想为母亲报仇了,所以迫切的希望自己成才,可以早一些涉足权势。
可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天傻了。
这天底下,有哪一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孩子赤脚在数九寒冬里一站便是几个日夜。
又有几个父亲在孩子背不出诗文时甩手就是几个巴掌,更是有几个父亲为了让孩子能够内力深厚,一次次的让他喝下毒素不浅的汤药。
“呵呵郝连城你真傻哦不你不姓郝你只有一个名字,叫连城你该姓什么呢?”
郝连城自言自语,浑身笼罩着一种绝望。
虞挽歌在门前站了一会最终没有进去,任是谁猛然间发现自己存在的二十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半点意义,更没有半点存在的价值时,也不会轻易就振作起来。
就如同当初她猛然发现,其实真正杀害虞府一门的是南昭帝时的那种心情,恍惚回首,竟然可笑的发现自己恨错了人,一切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