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便觉后背一痛,低头,心脏处不知何时牢牢地插上了一支利箭。
其余人都愣了一瞬,完全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一支箭飞来,紧接着又飞来数十支,前后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马车外的护卫来不及惶恐,连同马夫,皆死不瞑目地倒下。
马受了惊,雷驰电闪般带车横冲直闯,远远的,疯狂的,如流星直直地坠下了山谷,瞬间粉身碎骨。
慕子衿静立在原地,银子抹了把脸庞刚沾上的雨水,就看到带人赶来的慕尹昶。
“暗卫来报,将主上调离京城是越王的意思,四皇子已等在西麓山,待主上马车甫一经过,便叫您万箭穿心!泱京已乱,为主上安危着想,臣恭请主上归国。臣已将慕王府一切都安排妥当,定让人查不出任何证据……”慕尹昶跪地道。
银子连忙跟着下跪:“慕大人言之有理,属下附议。”
靖安帝一死,光皇位就有的争,泱国怎么也要乱上三个月,再加上各方虎视眈眈,一个处理不当,兴许一年半载都不得安稳。
想起高阳公主的性子和素日树立的敌人,慕王府受牵连是早晚的事,这不,现在越王便已对主子下手。
慕子衿沉默不应。
银子懂他的忧虑,可如今不是儿女情长之际,若主子就此交代在了泱国,大燕社稷危矣。
“主上,请回宫!”久得不到回复,慕尹昶急了,抓起地上护卫遗落的佩刀,横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其余人有样学样,纷纷拎起脚边的刀,大有死谏的架势。
慕子衿睨了他们一眼,终是出了声,淡淡道:“你们想以性命要挟朕,可有想过,即便你们横尸于朕的面前,朕也不会眨一下眼。”
是了,做了一段“父子”,却忘了眼前之人是赫赫有名的暴君,又岂会在意他们的生死?
慕尹昶手中的刀柄不自觉地松了松,可依然不愿放下。
“臣不是意气相逼,恳请主上以大燕江山为重,即日归国。”慕尹昶懂他放不下百里思青,然现已十万火急,他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了丝娟,“主上,此乃太后所寄。”
慕子衿垂眸盯着他手里的丝娟,却是未接。摇头,喃喃轻语中丢了高高在上,“我不能走,最糟糕的时候,我应当陪在她身边。”
……
时间的轴轮狠狠地碾压着百里思青的心脏,靖安帝和慕子衿的脸不断地在眼前交替,直至两刻钟悄然而逝,上官玥如期回到帝宫。望着他云淡风轻的脸,雨水中,百里思青的手脚已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青妹妹,看来你已经做好了选择。”他似笑非笑,温柔,却万分笃定地道。
跟上官玥相识十几年,这一刻百里思青才发现自己完完全全全不了解他,他把他的一切都藏了起来,一面残忍地剜着她的心,一面却能笑得这样温柔,他从何时起,竟变成这副模样?
那个自小围在她身边,护着她,安慰她,与她一同策马,一同闯祸,在她离京前还口口声声说等她平安归来的上官玥去哪里了?
恨意陡增,她恨上官玥,恨得浑身痉挛,她恨不得撕开他的皮骨,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她的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要对她无辜的夫君下手!
哪怕他们都活不了多久,任何人也没有终结他们性命的权利!
百里思青抑制住牙关的颤抖,艰难地扶着树站起,华丽整洁的宫装已经湿透,呈现出狼狈不堪的状态。
背靠着海棠树,后脊无比僵硬。她看着上官玥,那双清亮的眸子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唇瓣被死死地咬住,如被人扼住咽喉般,呼吸艰难。
愤恨、怒目。
滔天的情绪在漫延了四肢、五脏六腑,有温热的东西顺着唇角流淌。分不清是血还是什么。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一张口,吞噬掉冰雪的寒。
再然后,她听见自己在雨中孱弱的声音,“带我去见我父皇。”
“跟我来。”上官玥笑容敛了敛,甩身背对于她。
百里思青踉跄了一下,狠狠地按住自己的心脏,而后,斩钉截铁地跨出了脚步。
要坚强。
要变得坚强。
如果就这样软弱下去的话,什么都做不了,终有一日会连怒吼与悲鸣都无法发出,只能活同行尸走肉。
靴子重重地从地面踩过,百里思青仰起脸,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一步,两步,三步……就像被七步蛇咬到后,仿佛只要走出七步不倒,人生便能重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