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叫过来询问了情况。顾家老大红头涨脸的答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今早我爹正在院里打拳,忽然有人敲大门。我爹过去一开门,日本宪兵的枪管子就伸进来了,逼着我爹和他们走。除了日本宪兵,还有中国特务。我问我爹犯了什么罪,他们也不说话,押了人就走!”
正当此时,王连山从外面撞了进来,劈头就嚷:“我听说师父——”
余至瑶没等他说完,直接转身命令道:“连山,你快去群英武术社,把社里上下检查一遍,凡有违禁嫌疑的物品,全部挑出来立刻销毁。另外,不许你那帮师弟闹事!”
王连山也不知是跑了多远的路,看着余至瑶只是喘,喘了两口气,他忽然反应过来,扭头向外又冲了出去。
余至瑶心中也是六神无主,可是面对着惶惶然的顾家老小,他须得拿出几分胸有成竹的气势来压阵。强忍着一口气没有叹出来,他告诉顾家两个儿子:“好好照顾你娘,我这就去想办法救顾师傅。”
余至瑶离开顾宅。心事沉沉的坐上汽车,他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如果贸然跑去宪兵队,当然是连根顾占海的毫毛都要不出来;吉泽领事只是个领事,就算敢于热心帮忙,也没有影响宪兵队的能力;或许可以去找井上大佐?
想到井上大佐,余至瑶的心抽了一下。井上大佐对于中国人是极度的蔑视,和井上大佐对话,无论怎样简短,都是自取其辱。
当然,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何殿英。但他真是万万不想再见对方。不知从何开始,何殿英变成了一根冰凉滴水的皮鞭,追着他抽撵着他打,要不了他的命,可是让他隔三差五的就要狠狠疼上一下。他疼怕了。
思前想后了一番,他让汽车夫发动汽车,开往井上官邸。
井上大佐一脸横肉,一身肌肉。余至瑶到达之时,大佐正在家里擦拭战刀。双方见面,大佐差点一刀把他劈了。
刀刃锋利极了,贴着他的肩膀掠过去,竟是削下一片薄薄的布料。余至瑶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因为心中此刻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堂堂的商会主席,就这么被个日本军官拿刀耍弄。
井上大佐满意的横刀审视刀刃,同时嘴里说出一句日本话。旁边的通译官大声问道:“你不是生病了吗?”
余至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进入正题。他一边说中国话,通译官一边讲日本话;还没等他说完,井上大佐不耐烦的一挥手,同时嘴里吼出一句。通译官一个立正,转向余至瑶高声喝道:“滚出去!”
余至瑶愣了一下——多少年了,没人对他说过“滚”字。
随即他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像发了疟疾一样浑身颤抖。血液向上涌入头脸,他的视野开始变形。耳中渐渐升起轰鸣,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跋涉,茫然中向着有亮光的地方行进。
在官邸门前的台阶上,他摔了一跤。
越过两级台阶跪上水泥地面,他在慌乱中想要站起,然而双腿发软,站到一半又跌了下去。车里保镖连忙冲过来搀他扶他,他没说话,连滚带爬的往车里走。
这回坐上汽车,他闭上眼睛向后一仰,知道自己是别无选择了。
然而他没想到,何殿英根本不肯见他。
何殿英正在小老九的日式公馆里,很闲适的喝茶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