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之,按照来时的路线狂奔一气。
运气不错,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人。
两个钟头后,他们穿过树林,到了官道上。
又过了半刻,他们顺利搭上过路马车,前往最近的城镇。赶车人是个心地善良的粗莽大汉,傅明随便编造了几句事由,便轻松上了车。
直到坐在马车里,傅明两侧太阳穴仍在突突跳动。这一连串行动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现在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相反地,他的脑袋停不下来,还在极其缓慢地思考,将所有的事情一件件铺展开,试图得出个结论。但不管怎么想,他都一无所获。
“我大概是傻了……”
傅明喃喃自语,抬手捂住脸,一声苦笑。
平日里他什么也不愿想。别人的身世,处境,喜怒哀乐,于自己毫无关系。他只想过着安稳无趣的日子,按照书里给他分配的身份,无声无息地活着,直到故事结束那一天。
突然一切都被打破,计划被搅了个乱七八糟。连自己,都超出了预料之外。
简直无所适从。
有冰凉手指碰到了脸颊。傅明低头,发觉纪潜之已经醒来,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眸望着自己,微微弯起笑容弧度。
师兄。
他开口叫道,并未出声。
傅明喉间滚动,随意应了一句,纪潜之便又极满足地合了眼,沉沉睡去。
马车颠簸,木制轮子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嚷。傅明抱着怀里的人,一时间心头纷乱,思绪难安,沉默着听了一路的车轮声。
也不知过去多久,马车抵达了目的地。傅明背着纪潜之下来,和赶车人道了谢,行色匆匆进了城门。他的时间不多,得赶快找着靠谱的大夫,替纪潜之疗伤驱毒。
这时日头还低,街上也没有多少人,看起来很是冷清。傅明好不容易逮着个小贩,问清了医馆位置,一路小跑过去。等他到了医馆前面,刚好瞧见睡眼惺忪的小童正在卸门板,抢前一步说道:“请大夫救人。”
那小童不慌不忙,用眼睛将傅明从脚到头打量一遍,懒洋洋发话。
“问诊十文,先交钱,治病另加。”
傅明是逃命出来的,身上哪里有钱。稍有迟疑,小童就将门板砰地一声放下,险些砸中傅明的鼻梁。
“没钱别挡道,晦气!”
傅明退了半步,尽量放柔语气,试图打商量:“可否请大夫先看看,救命要紧,钱可以想办法……”
“走走走!什么年月了,都指望不花钱白看病,这医馆还开不开啦?”小童扫了一眼傅明背上的人,掀唇冷笑道,“依我说,这人也别看病了,瞧这脸色,治了也活不了!”
这话说得刺耳,傅明几欲发作,强忍下来,静静盯了小童一会儿,转身离开。
他沿街行走,遇人就问城内有无其它治病之处,但每个人都摇头。别说医馆,连个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都没有。
也难怪刚才那家医馆如此态度。
傅明走了两条街,心里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他扭头去看纪潜之,发觉对方的脸已经肿胀黑紫,十分骇人。而那轻浅鼻息,也逐渐要听不见了。
纪潜之会死吗?
傅明在心里问,又自我否定般摇头。他总觉着纪潜之不该死掉。
人真是奇怪;先前决意抛弃的时候,对方生死都是无所谓的,可一旦伸手救了,反而变得在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