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在他们屋里开低音量看电视。我正在做阅读,突然间就听见楼下有女孩的声音在喊我:“张旭冉,张旭冉你下来。”
我探出头,看见李少君站在楼下看我,她穿一身当时中学生流行的运动休闲装,头发扎成马尾,脚上蹬一双白色运动鞋,胸部发育得很好,即便在这样宽松的衣服里也很恰如其分地勾勒出美好的形状。
她来找我,我很诧异,在此之前我们虽然还时不时一块去看个电影,但来我家,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我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就那么看着她,她仰着脸带着慵懒而笑,这个女人在少女的年纪就知道如何妩媚地性感,这不得不称之为天赋。但那天晚上我不知为何觉得她情绪不同寻常,像这样穿得规规矩矩来我家找我,表现得如任何一个平淡无奇的十七岁女孩儿,这对她而言,绝对不同寻常。
我招手让她上来,她不肯,我只好穿了拖鞋下去,就在院子里的长凳上,背靠着大树,两个人坐了。我从家里顺了两个蜜柑,掰了分一半给她,她掂着指尖带着嫌恶的色彩吃了,一边吃一边抱怨:“最麻烦吃这种东西,吃完了手黏黏的,还得找水洗。”
“你别吃啊。”
“那不成,到嘴的东西,没有不吃的道理。”
我不理她,那晚的柑橘酸甜合适,就如我们当时的年龄,总是入口微涩,回味悠长,以至于我后来想起我的十七岁,无一例外都飘着一股桔子的微酸味。
“你说,人要是死了,会见到另外已经死了的人么?”
就这么坐在树下,一起吹着风静悄悄的时候,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应该不会吧,”我想了想告诉她,“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反正各自都有新的开始,没有什么相遇的,不,应该说,相遇是没有意义的。”
她不在意地挑挑眉毛:“你真是个怪丫头,这时候不是该说什么好好活着,多做好事争取上天堂之类的吗?”
我耸肩:“你不能让我说我自己都不信的事。”
她扑哧一笑,点头说:“说的也是。”
“我妈死了。”她抬头看着头顶稀疏的叶子,平淡无波地说。
“啊?”
“别瞎操心,我爸妈很早以前就离婚了,我归我爸。”她满不在乎地说,“后来我爸再娶了,我管那个女人叫妈,但我知道我有亲妈,我说的是生我那个。”
“嗯,”我那时太小,还不知道怎么应对她这种话,于是傻乎乎地重复,“生你的那个,死了?”
“对啊,”她手撑在身后,上半身直起漂亮的弧线,“死了,听说是癌症。”
“哦。”
“我不难过,”她认真地对我说,“我压根没见过她几次。”
我一言不发,茫然地看着她。
“真的,”她笑嘻嘻地,没心没肺地说,“我只是在想,从今往后我就是没娘的孩子了,可这又怎么样,日子过得跟昨天一样,明天也还这样,一直都会这样。”
“我也是没娘的孩子。”我想了想,轻声说。
“那这下我们扯平了。”
“嗯,扯平了。”
我在赶往妇科病房的路上,不知为何想起这段往事,我感觉靠近心脏的地方胀痛不已,那个时候我们太小,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叙述,等我们都具有相应的语言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