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邵北来了,他恍惚生出了一点儿近似于落袋为安、岁月静好,而后可以与世无争任花开花落的松懈之感。这感觉太好太真切,以至于他疑心自己已经睁着眼睡着了,所以才会听到梦和现实交错的胡话。
他没能品明白:“你方才说,你是什么东西?”
有一瞬间吧。
邵北的眼神不至于陌生,但像花丛迷蝶似的叫他不能立刻读懂了。或许是“影”终究不如人看起来清晰,又或许是因为这小子毕竟是个大人了,再好看也不是一本童子爱读的小画册,教人不能一眼看懂也是正常。
“不是什么东西。”邵北温和地笑着,耐心细致讲道,“我的意思是,经书中有云,‘天下万物皆有其道。天循其道得以清明,地循其道得以宁静,草木循其道所以枯荣,河流循其道所以充盈,王侯若能得道,则能成为众生的主宰’。”
众多与无量相似的仙门皆以此为根本,并无不妥。陆晨霜未开口质疑,但他总觉得这话今日听起来叫人不太踏实。
与其听他高谈阔论,陆晨霜此刻更想上前捂住他的嘴,抱住他用力拍他的背,把他心口那些陈年郁积的老血、独自受伤结出的痂、人后泪水凝成的酸楚都从他的心里拍出来,让他先过一段这个年纪该有的通透的日子,好好想一想,再决定自己要说什么。
邵北又是一笑,笑得仿佛从未被命运亏待,说道:“从前我们谈‘道’,说它存在于天下,无处不在而又无形无状,那只是从前。现下若说道,你可以见它,道即是我。”
二人对视良久,皆不闪不避,久到陆晨霜瞪了眼。
邵北收了笑意但仍不肯收回刚才那番看似大逆不道的话,再继续对视下去,陆晨霜从那偏执的神色中读出了坚决的意味。
最终还是邵北先败下阵来。
像碰壁的孩子,他低声问:“陆兄,可有何高见?”
陆晨霜冷了脸色,不怒自威:“你是不是修妖道修魔怔了。”
“魔怔?非也。”邵北的嘴唇动了动,“你所谓的妖道,丁鸿至死也没能参悟,但那不过是我之所长的其中之一。我亦通晓鬼之道,魔之道,以及昆仑剑诀、栖霞术法,甚至所有你听说过或是没听说过的古今绝学。这些功法集于我一身,共证了我为天道。”
“天道?”
邵北若是不吱声,弱了气势低头认错陆晨霜还可以好好跟他说话。只要他肯低头或伸出手,何时何地陆晨霜都会拉他一把,可谁料他竟真敢往下说?且越说越大逆不道,连昆仑剑诀都卷了进去!
陆晨霜大为火光:“天道你怎么没得无量传承?天道你怎么没得论武魁首?天道你会在结界中受伤?你若真是天道,还会拘泥于区区灵力损耗,特化一道虚影来与我相见?你的天道未免太不经用了!”
“我在结界中受伤,一来是因我与丁鸿一战身体尚未痊愈,二来是我还要护住与我一同进山的师弟;我不争论武魁首,是因我不愿被俗名加身,徒增烦扰;另外,传承没有来找我,并不能代表我不知这份传承中有些什么。”邵北振振有词,“至于化一道虚影来见你,你可当成仅仅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陆晨霜:“不,你是不敢在万人面前使你这些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敢叫人知道它们出自何方。”
“并非‘不敢’,而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