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丁鸿已将“欺世盗名”一词表述得淋漓尽致,万没想到那个人比丁鸿更加懂得如何瞒天过海。两人每日在一块儿的时辰约七、八个,他眼里的邵北从来都纯净空灵得宛若画中仙人下凡,不然一丝尘埃,没有一分不妥,若不是雾名山的结界,若不是邵北一时大意,他这辈子都要蒙在鼓里过活了。
可恨。
此人当真可恨!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加可恨!
“三师兄!你快来看看,大师兄的嘴怎么紫了?”小九慌里慌张地摇晃陆晨霜的胳膊,牵扯得他伤处一阵撕裂般疼痛,“大师兄!你怎么了啊!”
“别瞎晃!”三师弟拨开小九上前一试,“师兄气息尚在。大夫刚走不久,我这就去把人请回来!”
“大师兄啊!”小九坐在床边不敢擅动,啼啼哭哭却一直没停下,“大师兄!你好惨啊!你怎么出个门会被人打成这样啊!”
“吵死啦吵死啦!”小师叔推门而入,“你消停一会儿罢!”
小九哭唧唧道:“师叔你看,大师兄的嘴都紫了!怎么办?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你们师父很快就回来。”小师叔走到床边看了看,训他道,“我从院子外面就听到你哭天抢地,你大师兄还没死呢,你能不能叫他踏踏实实地歇着?”
“好嘛。”小九不情愿地抽泣着收了声,“可是我一看到他这样子,我就想哭啊。”
“行了,”小师叔打发他,“这里有我看着,你回去歇会儿。”
小九抽抽搭搭地一出门去,师叔便坐在陆晨霜床边,两指搭在他腕上把脉。
陆晨霜脑中一团乱麻,过往的画面犹如一根利针,孜孜不倦地一下一下扎他在心上,他听不进去任何哭声、话语声,不想思考任何事……可这一被师叔搭脉,他还是忍不住想起:印象中,小师叔是不通医术的。
把了一会儿脉,小师叔果然没有把出个所以然来,在屋里踱了两步,最后站定在炉子前。
陆晨霜是何等的钢筋铁骨身强体健?从前他住在山里,无论春夏秋冬都用不着生炉子取暖,这次受伤又正值寒冬腊月,师弟们怕他伤还没好先给冻着了,才特意架进来个炉子。
这炉子也不是无量山里好看又熏香的描金摆设,而是既能取暖又能温茶酒饭菜的铁炉子。炉上煨着一锅老母鸡汤,那是厨子特意炖给陆晨霜的,放在这儿以备他醒来能随时吃得上一口热的。谁进屋来都要抽抽鼻子说一句“好香”,小师叔亦不例外。
“好香啊。”小师叔掀开锅盖一看,小声嘀咕道,“哟,这么大一只?”
接着,房中央便传来了一阵碗筷的叮叮咚咚,屋里的鸡汤香味更甚了。
小师叔倒是不糟蹋吃食,啃得十分细致,不时发出“吱吱”、“嘬嘬”的吸声,不多时,一碗毕,又端着碗起身朝炉子走去。
邵北、丁鸿、棺材里的人、雾名山外的妖,陆晨霜的一颗心盛一个人刚好,本来就盛不下这么多东西,这会儿又多了一味鸡汤,把他的悲伤统统染上了鸡味儿,教他心里更糟乱了。
他睁开眼,气虚地唤道:“师叔。”
“贤侄,”小师叔没有太多意外,放下碗过来看他,“你醒了啊。”
床顶的木雕花纹熟悉又陌生,陆晨霜怔怔望着那处恍若隔世,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