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无人照料,她身上一股恶臭。浑身枯瘦,显是冻着了,无力而脆弱。不知是何时摔的,面上手上尽是大块不散的淤青。她方才又昏了一回,这回恍然醒了,开口问他:“十五,什么日子了?”
十五:“除夕了,姨。”
王厨娘:“我该走了。”
十五猛地呼吸一窒,声音骤然急切起来:“说什么胡话!我这便去请大夫去,熬过了年,便能好。”
“我都活了大几十年了,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够了。”王厨娘的声音沙哑,“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她勉强睁了睁有些浑浊的眼睛,细细看着眼圈通红的少年,怆然泪下:“我走了,十五还吃得饱么?”
十五惶惶然摇头,猛地起身。他在大雪中狂奔而去,仿佛是消匿于雪中的白鹿一般。在进院的石阶上他摔了一跤,满头满身都是雪泥,滚起来又接着跑,入房,翻箱倒柜地找。多亏他近日管房中事务,一阵七翻八落,竟真被他寻出一把人参,是秦远预备年节送礼的。他将那雕花木盒给扔了,人参攥在手里,飞速往回疾奔。他浑身湿透,面色苍白,直直跪在床榻之前,哆哆嗦嗦用牙硬咬了一片下来,塞进王厨娘的嘴里。
爆竹声响,一岁除去。
十五头脑昏昏,只知嘴中不断唤人,却无声回应。炭盆自己熄了,风雪大来,呜咽作响。
“十五!你来作什么?”清风站于厅外,手上端一托盘,上边摆着数个小锦袋,给太太他们打赏用。她见了十五面色苍白,浑身是狼狈的雪,走来时仿佛是飘着的,吓了一大跳,忙道:“你怎么了?蠢脑袋,你可千万莫进去!刚守了岁,你这样子难看死了,太不吉利,得被太太骂死。”
十五缓缓:“王姨去了。”
清风低呼一声,又惊又慌,半晌,道,“那也不成,大喜的日子,见了白事可得了……”十五平静看了她一眼,她自知失言,干巴巴接道:“那,那你要怎样,姐姐尽量帮你。”
十五沉默许久,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回头,茫茫然说:“我想见少爷。”
他又重复了一遍,“想见他。”
第33章
室内红灯高挂,极其暖和,来往丫鬟小厮都只着两件衣,脚步匆匆为人更茶换水、送点心宵夜。高台上戏班子方歇,台下主座上的主子们却还守着夜,纵是已疲了,亦都强撑着露出精神面貌来。有些年老的嬷嬷早已撑不住,但主子未动,又是大好年节,她们亦不宜出声,一个个坐着打盹。倒是有刚进府没几年的小丫头小男孩,一个个上前去说唱逗乐,领了主子们给的压岁钱,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千恩万谢地下去了。已到这个时辰,全府下人近乎都集聚于此,领一年到头的赏钱。今年秦远带着他爹给兄长的支援来,使家库大大充盈,发的赏银压岁都比往年多。下人们都满面喜色,挨个排着队,上前去磕头谢赏。
清风的鬓角皆是雪粒,匆匆端着赏钱袋子上来,为老爷太太送上,正收了托盘,从主桌后退出去。经过秦远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道:“堂少爷,十五说想见您。”
秦远眉头一跳:“他怎么了?”
“应是王厨娘走了,他难受得紧……”
秦远险些站起来,好容易按住案几,颔首示意他知道了。清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