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出这个问题,声音都带着颤抖,感觉自己像一个罪人,硬生生在外甥心上插一把刀!伊远信头埋在膝盖之下,底下的石头突然打上几滴水,或许依然静谧,或许只是溪水掩盖了底下的哀伤。
他偏向于妈妈,可要他选择,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对于家人,他就这么小小的一个请求,他甚至可以放弃父母给予的一切,唯独不能抛弃这个家。而如今,他极其被动,即使到时候是他来做这个选择,他就真的拥有主动权吗?
舅舅看到伊远信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没能狠下心告诉他所有事实。他曾动摇过劝伊远信跟着他姐姐,可是,这样自己也成小人。父亲的形象依然保持在伊远信的心里,他没必要刻意去摧毁,伊远信已经成年,该有自己的判断。
而他最懊恼的是,当初自己没能及时察觉伊远信爸爸的异常,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
舅舅起身离开,他不适合继续留下来,万一伊远信缓过神问他事情全部,答不答上来,都是二重伤害。伊舅舅爬上山坡,也不敢走远,坐在高处看下面缩成一团的伊远信,独自吹着冷风,算是一种忏悔。他也怕伊远信想不开会做傻事,伊远信一个旱鸭子就算待在一米深的河边,都是危险。
事实证明,伊远信没那么不惜命,虽然世界全然崩塌,半小时后再度抬头,除了满脸泪痕,状态还算正常。他无神凝望溪边水草,随着溪流摆荡,虽然根在那,可还是漂泊不定,不正像自己吗?
一直坐到妈妈出来催他们吃饭,舅舅外甥两两相隔数米,一步一步挪回老家,餐桌上的气氛也尤为沉闷。长辈们只当是清明,对死者的尊重。
清明当天倒是晴空万里,伊远信的印象里,清明总是相伴雨水,今年,倒不适应了。
按照传统,早上五点他们便起床准备,在其他亲戚到来之前,要做好点心给那些奔波回来的家人垫肚子。伊远信就负责看火,这是他唯一会的家务事。老家还是用土灶的。
他喜欢待在土灶前,那里不管秋冬,都是最暖和的地方。从前是,现在也是。另外,也是外公教会他生火的,生火的道理很简单,不要一股脑把柴扔进去,给火支起一个架构,有通气的地方,那样才能把火烧旺。
土灶里又传出一声闷响,火星苗子跳动了片刻又安静下来,伊远信回过神,长辈们已经准备出门去扫第一个墓——以前外公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的地方。
因为是清明,伊远信无精打采的模样不会引起大伙的注意,他就独自一人跟在后方,走那些熟悉的老路,看看新长出的野花。
扫墓扫三代内的,伊远信只知道他们每年早上扫的是他外公的爷爷,叫什么都没人知道,就叫祖宗,他看着已经模糊的墓碑,虔诚地两次鞠躬,代替外公行礼。
扫墓是件大事,四世同堂,空闲的亲人几乎都到场了,扫完老祖宗的墓又敲敲打打,然后原路返回,吃完中午一餐宴席,下午就是各奔其他山头,扫自家的墓。宴席上,伊远信又不小心成了今年的焦点,一大家子都知道伊远信今年高考,关心的话没少问,祝福都送了个遍。
伊远信应付不来这些,妈妈还是坐在他旁边帮他回话,亲切慈祥的笑容一时晃了伊远信的脸,在外人面前,妈妈从来都不甘示弱。他好想把这个笑容一直记忆到自己回校,妈妈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