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一直没入衣领以下,乍一看,甚是骇人。
见他这模样,长陵先是一怔,继而把一路从宫殿撕下的驱魔令砸在他脸上,目光冰冷又愤怒:
“你擅自启动诛魔阵?谁准许你这样做?谁又准许你代行王令?谁让你下的驱魔令?”
年轻的帝王愤怒得把旁边的祭祀案牍一脚踹翻,只听见咣当几声,案牍上的祭祀仪器纷纷摔下高台,高台之下的神官纷纷吓得抱头逃窜。
高台之上的巫劳却神色冷静,缓缓答道:“老夫奉先祖夏真帝之命,守卫夏氏一族,又奉先皇遗旨,诛杀恶魔。代行王令,虽属无奈之举,却是大罪,老夫自会领罪。只是忠言逆耳,还请陛下听老夫一言……”巫劳从袖子里掏出一道密旨,双手呈于帝王之前,“半魔不除,皇朝不安。故先皇驾崩前,曾下一道密旨,请陛下过目。”
“密旨?”
长陵不屑地挑眉,接过那道遗旨,扬手便扔进了旁边的火簇里。
巫劳大吃一惊。
一阵冷风吹来,火焰烧得更旺,便烧成灰烬,巫劳痛心疾首:“陛下,逆天而行,定有天谴!”
长陵目光决绝:“若有天谴,那便谴在孤王头上!”
巫劳幽幽长叹:“陛下可还记得老夫于大名城所卜的那一卦?老夫那时不知这亡国之卦为何应验在这半魔身上,在诛魔阵中,才知晓原来这半魔并非普通魔物,失踪已久的魔王印就被封印在他体内。魔王印,乃魔族圣物,可召唤暗藏于琼海深处的魔族军队。魔族大军一旦苏醒,我族岌岌可危。自人魔大战过后,魔族旧部一直在秘密找寻魔王印的下落,只有毁了这魔王印,方可绝了魔族复兴之路!”
巫劳又忽然跪地,深深拜伏,沉痛地哀叹道:“我族阴阳镜早有预兆,陛下肩负我族命运,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弃万千子民的安危于不顾?”
长陵立于阴阳镜下,仰头凝视,只见那面阴阳镜已被魔气侵蚀,裂痕交织,呈蔓延趋势。
阴阳镜,乃人族最接近太阳的圣物,被供奉在高高的观星台上,几百年来,一代一代的祭司们通过它来参悟人族命运,带领人族躲避一个个灭顶之灾,绵延不息,一直流传至今。
“长陵王陛下!”巫劳重重地磕头,一边磕一边目光泛泪,仰天长长哀叹,“长陵王陛下!我族之王!人族的命运就掌握在您的手里!万千子民的安危就仰仗于您的决定……”
一滴滴血渍掉落在地上,巫劳的额头已是血肉斑驳,脸上血泪和疤痕交织,长陵目光不忍,慌忙上前扶他,巫劳不肯起,继续磕头,长陵看着他许久,低声哀求:
“阿月不曾做任何有愧我族之事,你叫我如何杀他?”
巫劳抬头,满脸血泪:“他命该如此,若陛下不忍,老夫愿耗尽毕生心血,佑我族安危!”
长陵凝视他半响,印象里当年这张年轻且时常面无表情的脸庞,如今已有白发,且血泪模糊。
任何事都有代价。
诛魔阵是魔族克星,甚至能诛杀得了夜氏一族,但启动诛魔阵的发阵之人也易遭反噬,轻则面容尽毁,重则耗尽心力而死,除非王朝危急,否则历代祭司从不轻易启阵。
一滴滴血渍掉落在他面前,那双饱含血泪的目光看着他,透过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到万千子民哀求的眼睛。
夜色渐浓,观星台下,万千灯火,一片静谧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