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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上
然而这云压了半日,雷打了几个,雨却只下了半个时辰。地上刚湿雨水就住了,暑气只消了一刻。
第二天我便称病不朝,索托病去了京郊甘泉顶别苑静养,一呆就是数日。
白日里我赏花遛鸟,到了夜里,朝中动向便已放在我的案头,连皇帝在朝堂上挑了几次眉毛都一清二楚。
裴言之初掌兵部,诸事待理,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清编。可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四属几乎都是我的人,裴言之要查卷宗,了解南北两苑府兵兵况,简直难比登天。
我悠哉悠哉的任裴言之折腾了几日,这夜夏涵庆突然来甘泉顶探我。
“王爷,”夏涵庆上来便面色凝重,“裴言之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一份卷宗名单,要彻查军中吃空饷一事,还说要让户部缩减军需!”
呆子!我气急,若此事真要清算,且不说南北两苑要闹起来,便是边境亦不会太平!
沉吟半晌,我低低嘱咐:“让姜铁头在西塞给本王吃两场败仗。第戎这两年消停,朝廷还真当天下太平!缩减军需?他少一个子儿我这里都太平不了。书呆子治军,简直笑话!”
裴言之什么都好,只独一样:凡事总想要分个是非黑白。可这世间又怎么会只有是非黑白?
所谓清流之所以自诩为清流,无非两件:忠君,清廉。
本王在他们眼里一不忠君,二不清廉。尤其是军中吃空饷一事,更是那些所谓清流心里多年的毒刺,只苦无把柄,奈何本王不得。
然这些所谓清流只当那些空饷尽数进了本王的钱袋,却哪里知道,要当这十几二十万人的家,有几多困难。
先帝打完江山,自己的屁股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然一将功臣万骨枯,脚下又是多少白骨荒冢!
我亲眼见过一家兄弟四人,只剩一个攥了三块写了名字的木牌回家,出来开门的却是满门孤儿寡妇;亦亲自捧过朝廷所谓的十两抚恤银,送到阵亡将士门前,门后家徒四壁只得一个白发老母;更听说过拄着拐杖只剩一条腿的老兵返乡,怀中只有朝廷发给的五两纹银,家中等他的只有坟头两座!其余种种,数不胜数!
有道是加官进爵皆浮云,十两白银一条命!这才是底层官兵最真实的写照!
清流?本王最不耐烦的便是他们这些清流,只晓得生意气!
先帝初登大宝,内轻歌曼舞,我跟着我父兄在军中安顿整军,那些歌功颂德的所谓清流,有几个曾亲眼见过那些孤儿寡母,又有谁数过有多少家破人亡,又有哪个曾亲耳听过士兵痛哭?
算算银钱也就罢了,治军?笑话!
当你看着那些白发苍苍双眼几乎哭瞎的老人,当你看着那些手上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的孤儿寡妇,难道你能说得出口,你手上的这十两白银,就是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的父亲的卖命钱?
我说不出口!我爹也说不出口!我相信是人都说不出口!
然后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年年给他们发军饷。好让那些死了儿子死了丈夫死了父亲的人,有钱送终有钱养儿有钱活命!
这就是本王手下那每年近十万两空饷的去处!不多,真心不多!比起我卫氏江山,比起这这几万条命,每年十万两白银,真心不多。
也正是这每年十万两的空饷,暖了本王手下这十几二十万人的心,暖了这天下所有兵户的心,让他们晓得,替我卫氏卖命,人在情在,人亡情亦在!所以这十几二十万南北两苑府兵,才能在海内初定、先帝驾崩、幼帝临朝、第戎压境、边关危急之时,撇开朝中党派之争,舍生忘死的保卫这卫氏江山!
这其中种种厉害,又岂是那群只晓得所谓清流浊流,捧着四书五经资治通鉴来治国的书呆子能懂的!
本王被裴言之这么一气,竟然还真在床上躺了两日。暑气闷得。
不日,西塞传来第戎犯境的消息,姜铁头败得颇为地道,输两场胜一场,兵不血刃寸土未失,却丢盔卸甲异常狼狈。皇帝得了消息终于再坐不住,亲自来了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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