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被太医掐着人中才醒回来,一见到我劈头就骂:“你昨个儿跟皇帝说什么了?皇帝竟然偷偷让人弄了酒来喝成这样!若是再喝多几两,怕是都醉死了!你到底昨个儿跟他说了什么?”
我跪着任太后骂了个够,等她骂得又撑不住了才敢劝她回去歇着,然后守在皇帝床前。他睡得死沉连点反应都没有,一张小脸竟然是煞白的。我心说这孩子到底喝了多少!问了安宝才晓得他竟然喝了整小半坛桂花酿。那桂花酿甜津津虽不凶也不带这么喝的,我骂安宝:“怎的不晓得劝着点,由着皇上这样喝?”
安宝跪在地上不停抹眼泪:“奴才劝了几次了,可皇上就是不听,说这酒喝着甜没事儿。说王爷跟他说心里烦喝酒就能忘记了。”
我恨不能一脚将安宝给踹出去,笨蛋,才十岁的孩子能听他的么,他说甜喝着没事儿就真没事儿?
等到太医熬了醒酒汤过来,我一勺一勺的喂,他一勺一勺的漏,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医愁眉苦脸:“这醒酒汤不灌下去,不发点汗把酒给逼出来,醒不了啊!”
我气得把碗一放:“那怎么办?”
太医支支吾吾:“要么汤沐泡一下,兴许能发汗。只是皇上如今人事不知,不能去汤池,得弄桶泡着,扶着万不可溺了水。”
我忙让人弄了热水将浴桶搬进寝殿屏风后,着人将蕴修抬进浴桶扶着泡了一会儿。一会儿安宝说皇帝脸色蒸腾,红得吓人,身上额头也开始一层层的出汗。我忙又赶快命人将他给抱出来,放到床上用被子捂了,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床被褥。太医说赶紧喂汤水,否则这汗这么出下去又没补进去可不好。
可汤水舀到嘴边他就是不往下咽,我急得仰头喝了一口水,便给他哺了下去。他竟然咽了!就这么着我哺了他两大碗汤水,脸上这红才看着退下去些,我方松了口气。
掉头却见太医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我才觉得有些不妥。可本王当时还不是“断袖”,故而一点没往别处想。只觉得这举动或许是僭越了。可一想他即便是皇帝也仍旧是个半大孩子,我大他那么多,从小看他长大,疼他的心真不比太后少多少,便觉得实在无甚稀奇,就未多说什么。
若换到如今,我是断断不敢的。
我在他床头衣不解带守了两天,累了就坐在床前铺的褥子上靠着床沿眯一会儿。到第三天头上,有只手似乎轻轻我的耳廓,我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双乌黑的眼,看见我抬头弯了一弯。我忙叫人端些清粥小菜进来让他先垫垫。安宝端到他面前,他却只看着我。
本王那一刻真心觉得我这个摄政王更像妈,只好一勺一勺喂给他。
好歹吃了半碗,看着他又睡下了,我才去禀明了太后,回府洗漱。
后来我才问他,究竟何事烦心才想到喝酒。他颇为无奈的同我道:“前些天皇姐知道她尚了状元,来同朕说,她相中的乃是探花郎裴言之,求朕改旨。可君无戏言,岂可更改。”
我捏了捏眉间,裴言之,又是裴言之……继而慢慢开口:“皇上就为这个醉酒?”
“不是,”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眼底一片失落,“琼林宴那晚朕允皇姐躲在暗处偷偷看了一眼探花,也算了她一个心愿。席间更衣时,皇姐偷偷来同朕说,她不为难朕了,她知道皇家的子女嫁给谁,娶谁都由不得自己,即便朕是皇帝,将来为了这个皇位怕也是要娶朕不喜欢的女人。朕听过之后心里有点堵,想起摄政王说喝酒能解愁,便喝了一点,谁知道越喝越堵,就喝醉了……”
我闻言心疼了一下,缓缓捏住他的手,拍了两拍。将公主尚给柳州费庆永,除了我对裴言之那点私心,确是还有其他的考量——但,“不会,皇上不会。”我看住他漆黑的眼珠信誓旦旦,“臣保证皇上只会娶自己心爱的女子,没人能逼皇上!”
那副睫毛抬起来,乌黑的眼珠看住我,有一抹亮光闪过:“摄政王……”
这件事后,太后便吩咐人再不许给皇帝酒喝。但如今太后去了,皇帝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该变变,只是本王还是小看了这葡桃酒的后劲。五六杯下肚,蕴修的眼神就开始不大对,看着本王的眼珠子仿佛都不会动了,傻兮兮冲着本王笑道:“君正,你真好看。朕瞅着整个里的太监女,都及不上你好看!”
我一口酒差点呛到,心说皇帝可是又喝多了,哭笑不得将他面前琉璃杯拿走,让人去替他调杯花蜜:“皇上也太埋汰臣了,怎的拿臣同太监女比上了?”
他下吧搁在手背上,眯着眼睛看我:“都说太监没那个才面白无须,可朕瞅着你比哪个都白嫩。君正,”他看着我嘟哝:“如果你穿女装一定好看过任何一个女人……”
说罢缓缓阖上眼睡着了,我闻言捏着杯子惊出一身冷汗!
也就是那晚,本王头一回仔细想了本王的将来。
本王年岁不小,以往有人说媒太后用朝事繁忙挡着也就罢了,可如今太后不在,媒婆已经屡踏门槛,若本王再迟迟不娶,迟早会有人疑心。如今不过酒后一句戏言,可谁又晓得哪天戏言成真?
所以真要追溯源,或许就是从那一晚开始,本王决定断的!
卫蕴修(六)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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