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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这套衣裳尚是我两年前的。那时候太后还在。
有一夜皇帝吃坏了肚子,弄得上吐下泻,太医开了药他却怎么都不肯吃。太后没法子,只好连夜让人来传我进。
许是男孩子的关系,蕴修从小就不怎么怕太后,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太后骂两句,他非但不怕,还嬉皮笑脸的贴上去撒娇。反倒是看见我这个摄政王规矩些。那时候他年纪小,早朝坐久了坐不住,才一会儿就塌下腰来要陷进龙椅里去,往往我一个瞪眼,他便立刻又规规矩矩坐直,动都不敢动。
下了朝跟本王去书房的时候,他喜欢背着手昂着小脑袋走在本王前头,可往往走了一半多就回头跟小狗似的看着本王。
他那时候还小,本王知道他一个早晨就那样坐着也确实累了,就会抱他一段。他总是在那个时候搂着我的脖子,将脑袋放在我肩上问:“摄政王,朕什么时候才能长你这么高?”
到了书房我便将他放到身前书桌上站好,然后昂头看他:“皇上以后一定会比臣长得高,到那天臣就只好这样看着皇上。”
他便会咯咯的笑。
小孩子长得快,不过才过了一年本王就已经抱大不动他了,何况他那时坐在龙椅上也似模似样,本王就不再总盯着他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可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总像有些怯本王似的,偶尔放纵一下抓个蛐蛐什么的,若是正巧被我撞见,便会立刻站直随手将那些玩意儿就给丢了,摆出一副君王模样。
太后兴许也发现了他这个毛病,所以连他不肯吃药也想起了我来。
那夜下着大雨,我连夜赶进去,赶到皇帝寝的时候连袍子都湿了大半。一进去就看见他躺在床上小脸皱着,却抿紧了嘴不肯喝药,看见本王严肃的面孔,一扁嘴冲着本王咕哝:“喝了不是吐掉就是拉掉,朕不要白受罪!”
我从太后手中接过碗,向太后道:“夜深了,太后身子弱早些歇息罢。皇上有臣伺候着,待会儿会喝的。”
太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心疼的了下蕴修的脸,嘱咐我晚上晚了就歇在里,方才走了。
我见太后走了,便挥手将一应人等全部遣退,只留下安宝伺候着,这才端着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前:“皇上,生病就要喝药。”
他别过脸去不看我。
我坐到床上,勺子跟着他脸走:“其实这药不是太苦。”
他白我一眼:“摄政王当朕还是三岁小孩子呢!”
“嗯,”我点着头,勺子在药碗里搅动着,“皇上都十二了,这种话是不好再拿来哄皇上了。那皇上怎么着才肯喝?”
“这药喝了还不是会吐掉。到时候吐掉了你还不是会再哄着朕喝?换你你会不会傻了吧唧一碗碗喝?”听着倒也有理。
“这样吧。”我抬眼看他,“臣陪着皇上喝,皇上若是吐了要再喝,臣也陪着喝。皇上喝几碗,臣就喝几碗。”
他微微一愣,似没想到我这么说。我直接当他默认,端起药咕噜咕噜就喝了,完了亮了亮空碗给他,又叫安宝再去端一碗药来,这才拿起帕子抹嘴:“皇上,臣喝完了,你看臣连眉头都没皱,这药真不算苦。”
安宝又端来碗药,我递到蕴修面前,他转过些脸。我又送到他嘴边:“皇上。”
“朕没答应……”
“臣都已经喝了。臣没病都喝了,难道就白喝了?”
“是你自己要喝的。”他低下头轻声嘀咕。
我正再要说什么,鼻子里一痒便“阿嚏”打了个喷嚏。
他掉过头来看了眼我身上的袍子:“你怎么都湿透了。”
“臣听说皇上不肯喝药,冒雨赶来。还喝了碗不对症的药,皇上若体恤臣……”我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把将碗接过去喝了。喝完之后皱着小脸咂巴着嘴看我:“摄政王总骗人,这药明明苦得不得了。”
我嘻嘻笑着塞一个梅子给他,替他抹了抹嘴角:“臣不觉得么。”
他含着那个梅子含糊不清的道:“你去把袍子脱了罢,湿的穿着难受。今夜也别走了,朕病得难受睡不着,想听你说说故事。”
我点点头,转去将湿了的袍子脱了。里面我惯来穿两层中衣,倒也无妨。然后让人取了一床被子铺在皇帝床前,我坐在上头给他讲秦皇汉武的故事。说到秦始皇杀吕不韦,皇帝问我:“当初是吕不韦助秦皇坐的王位,为什么到头来秦皇却杀了他?”
我干笑一声:“吕不韦要得太多,久久不放秦皇亲政,所以秦皇要杀了他。”我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说这个故事给蕴修听,可当年他撑起头来看着坐在地上的我道:“朕不杀你,即使朕一直不亲政,朕都不会杀你。”
我笑着替他将被子掖好:“臣也不会做吕不韦那样的权臣,臣只盼着皇上早些长大,好早点亲政,让臣歇歇。”
夜里他又吐了一回,我陪着喝了一碗药,下半夜终于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他的小脸才有了些暖色。
第二天我王府里给我送了袍子来。皇帝因病歇了早朝,我召见了几个大臣之后又去看了他一回,就直接回去了。彻底将那换下的湿袍子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时隔两年,蕴修竟然还收着它。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