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席子上,点头又摇头,道:“如今该叫燕王了。”
林子清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裂纹越来越大,他仿佛能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副用来示人的面具,碎成了千万块。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似乎是笑,又似乎是哭。
林子清定定地看着素色衣袍的李沅,仿佛要将心上的烙印再加深一层。
李沅也含笑看着他,对他颔首道:“子清,你来。”
他甚至忘了站起来,膝行两步就到了李沅身前,再次俯下身子,深拜于地。他的心中已经空了,只知道如今李沅就在他面前,他一抬头便可仰望李沅——就如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李沅时那样。
林子清却始终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李沅时的情景。
林子清出身于北方深州的士绅之家,虽不似世家豪门那般钟鸣鼎食的大富大贵,但家中也有良田千亩,平素里也算是锦衣玉食了。
他开蒙早,读书时夫子又总是夸他聪慧。父亲听了这话,开心地将他抱在膝头,对母亲说,此儿日后定能光耀门楣。这话听得多了,连年幼的他都认为自己的人生当如是,读书、举进士、做官、光宗耀祖。
可那时尚他不懂天道无常的意思,不明白任何时候,意外都可能降临。
十岁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就在那个冬季,甸服人的铁蹄踏碎了他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自幼生活的宅院,被冲天的烈火焚毁。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和蔼的族叔、每日都能见到的亲人们,都死于冰冷的屠刀之下。
库房厚重的门被撞开,里面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全被人抢了去;如玉如冰的白瓷成了无人问津的碎片,在火光中反射着凄冷的光;价值千金的书画就散落在地上、不知道被人践踏了多少次,留下数不清的暗红脚印,触目惊心。
被母亲藏在了水翁之中的林子清,最终也没能逃过这一劫。被甸服人找到的那一刻,他听着周围的哭喊声、惨叫声、大笑声、脚步声、兵器撞击的声音、刀砍入血肉的声音、木材在火焰中燃烧的声音,觉得自己身处之处并非人间,而是炼狱。
在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生活终于撕开了自己温柔的伪装,向他露出了狰狞地面孔。
他被掳走与异族为奴。每日都有做不完的活计,往日读的诗书似乎再也没有了用处。被夫子夸奖的聪慧变成了算计人心,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没被他利用过,可只有如此他才能在苦寒之地活下去。
这样过了三年,朝廷终于出兵,接连几次大捷后将深州收复。
当时他并不知晓这些,只记得自己被带到了行军的营帐中。一位身着明光铠的年轻将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皱了皱眉,然后一剑斩开了他所带的镣铐,轻声对他说:“回家去吧。”
突如其来的种种变故,令林子清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将军”。
那个将领皱着眉头,收剑回鞘,眼里却没有丝毫嫌恶,纠正他:“叫国公。”这个人便是刚承袭成国公的爵位、北上陵州的李沅,当时他仅十六岁,第一次领兵出征。
听见林子清改口,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的对林子清说:“这么冷的天,你穿成这样可不行。”又转而叫手下人拿来了一件外袍,给林子清披上。
林子清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