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后面撑伞的男人凑上前,在屠约耳边低语,“就是这个人,前几天偷了我们的货。”
屠约从鼻腔里低哼一声,手杖往前抵在了顾朗手背上。他要问几句话,如果不满意,这只手,这个人,都不用留到明天了。
他问:“年轻人,你还清醒吗?”
顾朗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今年多大?”
他身边的人有些诧异,这种小场面屠约亲自到场已经很不正常,而他现在竟然要跟这个落魄的小偷拉几句家常。不过顾朗没有察觉,他失血又淋雨,已经快要冷昏过去,如果不是想回家,他不如求屠约给他个痛快。
可他还是挣扎着低声哼哼:“十九。”
“成年了。叫什么?”
“……顾朗。”
“顾朗?”屠约喊了一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两天前你拿了我们多少货?”
顾朗睁了睁眼,努力和屠约对上视线,他把嘴里的血沫啐干净了,清楚地说:“两包最次的,剩下的都没碰过。”
“这样,”屠约似乎认同了他的答案,手杖从他手背上移开,重新撑在地上,“不好意思,还有一个问题。想跟着我做事吗?”
雨声里瞬间介入一阵躁动,屠约身边的人们都不可置信地怪叫起来,害怕他们的头儿已经淋雨发烧烧坏了脑袋。可是另一个主角对这救命的提议却没有立刻答应,他甚至还开出自己的条件:“我可以给你卖命,比其他人都干得好,要双倍价钱。”
屠约冲顾朗笑了笑,额头间堆出几道年老的皱纹。但他的动作却丝毫不显老,他迅疾地转身从撑伞男人的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倏忽间这刀又物归原主,一下扎进男人的腹部。这毫秒之间似乎雨都滴慢一些,直到那柄黑伞撞上地面,男人才不可置信地滑落于地。雨水被染得更红,这时候他的手下却纷纷噤声,对于生死问题,他们习惯听从屠约的发落。
屠约大声宣布:“问题已经很明显,正是这个死人趁乱运走了我们的大部分货。一个被我们逼近死胡同的十九岁年轻人不会有那么多销赃的门路。不过,顾朗,我仍然很赏识他,很不错,有胆量,明天起这个年轻人就和你们共事。”
听完事后声明,立刻有人撑开一把新伞罩在了屠约头顶。屠约则将地上那把捡起来,撑在顾朗身上,嘱咐他:“等你能走路了就来东街找我,我现在缺一个撑伞的新人了。”
屠约没有子嗣,做的更不是家族生意,很长一段时间里,外人都以为他是将顾朗这只捡来的野狗当作下一任来栽培。他自己或许也兴过这个念头,直到他知道了宋文生的存在。
那一个在酒吧里的晚上,他放松命令,手下们都离开去舞池里寻找猎物,猎捕快活和感官刺激,只有顾朗还在他身边端坐不动。顾朗性冷淡的名声不是一天两天,他却还是明知故问:“不下场吗?”
顾朗的回答只是将背挺得更直。
如果不是他先作调查,屠约也几乎也要被他骗过,以为他是真正的无欲无求,可惜他现在摸清了底细,这人和他们一样欲望深重,不过更加隐秘。屠约藏在西服外套里的手捏着一张照片,虽然是张偷拍,镜头框住的却不是暗线交易也不是黑帮火并,如果只是这些,屠约还不会那么惊讶。一家火锅店,这是照片上有且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