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失聪的感觉。但他很快强迫自己调整了回来,按照原路从暗室回到了基地。
然后他再一次被吓到了。
基地里已然乱做了一团,警铃大作,刺眼的红色警示灯交错旋转,似乎所有的“梦蛹”全部停止了运作,有些从“沉睡”中惊醒的人显然搞不清楚状况,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甚至有的人已经吓得尖叫了起来,当然也有一些还没有苏醒过来的人,即使失去的“梦蛹”的加护,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愿清醒面对现实的残忍。
和安淳一起当值的女人已经找不到踪影了,正在安淳还有些愣神的时候,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突然涌进了基地,为首的是之前帮助过自己的男青年,是秦北阳的手下,这让安淳稍微安心了一些。
惊慌失措的人们被逐个引导走出基地,安淳也回过神来,趁乱混了出去。他想,秦北阳既然敢做这么大的动作,必然是安排之后的一切,事到如今,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相信秦北阳,并且,好好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第二件事,即便自己万般排斥,却也不得不去面对。
安淳第二次来到了那间压抑沉闷、只沉睡着一个人的实验室。当他走进来时,原本刺耳的警铃声仿佛完全被隔绝在了门外,能够感受到的只剩下沉闷的空气,以及静谧而又压抑的氛围。
压迫感扑面而来,但是这次,压迫的来源不是对面的那个人,而是安淳自己。
季凌已经坐到了提前准备好的轮椅上,人还挂着呼吸机,手腕处输着营养液,面色枯黄,眼皮耸拉着,整个人毫无生气。但安淳的心却咚咚地跳着。
他明明知道,季凌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力,是秦北阳的手下把季凌安顿到了轮椅上,然而看着面前的人,却总觉得会突然睁开眼睛,会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腕,扼住自己的脖子,让自己的毫无还手之力。可是明明现在,是季凌的生命拿捏在自己的手里。
安淳其实也有想过,明明秦北阳安排其他人把季凌带走就好,为什么偏偏要拜托自己?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恨意与恐惧,却一定要制造这样的契机,切断了自己逃避的后路。
或许秦北阳也是在赌,他虽然拜托安淳救救季凌,实际上却是给出了安淳两个选择。
他把季凌的生命,完全交到了安淳的手里,拯救亦或是毁灭,有资格做出选择的人只有安淳,也只有安淳的选择,对于季凌来说才有意义。
秦北阳很聪明,也很狡猾,他把这个难题扔给了安淳,并且无论安淳最后做出的选择是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季凌都已经得到了救赎。
安淳几乎屏住了呼吸,挪着步子缓缓地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凌。
他看了很久,久到时间仿佛静止,久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季凌脸上的皮肤,却仿佛触电般又立刻缩了回去。
该走了。安淳对自己说道,双脚却仿佛钉在了原地。
该死。安淳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我不会杀了你的。”安淳移开了目光,终于找回了双脚的行动能力,走到了轮椅后面。
“我也不会原谅你。”他的双手搭上了轮椅的握手,攥住。
该死。他有些看不清路了,只好挪出一只手,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
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