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的那身锦衣是深蓝的底色,肩头袖口等处用黑线绣着梅花祥云的纹饰,做工精细,不显山不露水的贵气,很符合萧王的一贯品味。
镜中人腰身修束身姿挺拔,也不辱没了这身行头。
这并非游击将军的官服,不知怎么,颜桐却没来由地想到——他要是真想把这身衣服脱下来,大概得鲜血淋漓地连着扯下他自己一层皮。
萧王有备而来,一步一步把他逼上了唯一的那条路。
可惜,这个“唯一”只是萧王自己的想法,他和方轻词对此持不同意见。
颜桐借着侍女替他梳头的时间调整了一下情绪,确认自己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后,趁侍女不备,暗中往袖底藏了一根削尖的筷子。
——他睡醒之后,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东西,想必是方轻词特地留的。
骆红眉能从边境到青州、从边军将领到山贼头目地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死,归根结底赖以依仗的还是这身武功,却也因此养出来了点儿毛病:手边总得有件家伙才能安心。
他一开始被方轻词捡回去的时候,满身是伤还要爬起来把刀抱到枕头底下。
方轻词大概就是那时候看出来他这个毛病的。
真是聪明得不像话。
于是颜桐在随着萧王赴宴的途中,一路上都在摩挲袖底这根削尖的筷子,摩挲出了一种仿佛僧侣转动佛珠的仪式感来——至于具体是因为他的习惯,还是因为这筷子是方轻词留给他的,他自己也说不好。
席间,他就坐在萧王身侧,原本属于武秉宗的位置。
萧王这次出京虽然有几分贬黜的意思在里面,青州却不敢懈怠,有头有脸的官员基本都到了。颜桐甚至还认出了方桢,那个被他在轿子上钉了一个人头的青州司马——方桢身为淮党成员,在这种场合下自然是装作没看见他。
何况方桢大概也不想见他。
因为方轻词的关系,颜桐的注意力也不好总放在方家人身上。他正准备再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儿,萧王却仿佛突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神色温和,向着方桢说道:
“方司马,令侄的医术,本王倒是很欣赏。”
方桢行礼,回禀道:“那是他的福分。”
他语意恭谨,神色却颇为警惕。
萧王轻笑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从颜桐身上扫过,“如今轻词先生住在本王府上,应该算是本王的福气才对。”
然后他在方桢开口之前又道:
“……不过轻词先生也是通达明彻之人,方先生,你以为呢?”
----
所谓通达明彻,意思自然是——方轻词弃暗投明,抛弃祖传的淮党身份,转投了他萧王麾下。
能坐在这儿的,都是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精(骆红眉除外),怎么会听不出来萧王的意思。
如果连方轻词都跑到了萧王手下,那方家如何?青州淮党又如何?
暗流涌动。
颜桐觉得,自己大概是最后一个意识到萧王说了什么的人。
他原以为萧王扣下方轻词只是为了挟制自己,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着棋在。而他从张先生那儿学到的那点权术,放在这些人面前,连看都不够看的。
他对自己计划的信心立刻就少了一半。
因为萧王用方轻词针对青州淮党,颜桐在两次向方桢递出暗号无果之后,放弃了这样的尝试——他和方轻词遇到萧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