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孩子气的、无效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有资格跟父亲坐在一张桌子上,让父亲正视他,跟父亲平等谈判,为他和母亲的屈辱讨个公道。他必须要非常成功;要很成功,就不能有半点不稳定因素,必要时,他仍然可以用婚姻、用感情的手段来保护自己的位子。
所以他不能答应阿达,不能因为阿达而牵绊自己的手脚。他自私得很,什么都想占着,既要完全的自由,又要阿达的爱。
他对阿达坑了哄,哄了坑,一路走到了现在,阿达再也不理他那套了吧?这次阿达铁了心不再纵容自己,这一走,十之八九再也哄不回来……
现在他又回到了蝙蝠洞里,浑身湿漉漉,一滴滴的像是雨一样的东西,无休止地掉在他头上。前面和后面都黑漆漆的,周围是密道、是蛇穴,蠢蠢欲动的生物潜伏在周围,哪里是出口?
他记得骗阿达进蝙蝠洞时,他心里有多不安、多紧张。苏老三是很少害怕的,可他抓住阿达的痛处、戳着他的弱点、逼着他跟自己一起出去时,他由衷地害怕阿达不再搭理他。就是从那一天起,他懵懵懂懂地醒悟到自己对阿达的感情——他还从没那么担心会失去一个人。
这种恐惧,现在又回来了,而且强烈百倍。
他跟自己的恐慌赛跑,既没有方向,也没有方法。街道行人接踵、地铁在地底飞快驶过,老三到了江边,却不能往前跑了。
黄浦江边拉起了警戒线,警备人员森严地守在每一条通向外滩的路,没有人可以越过一步。
他已经到了终点。
阿达无知无觉地在路上走着,脑子里一片麻木。
他连悲伤也无,更没有什么被抛弃的折辱感。说到底他是个极其务实的人,深知活着就是要承受很多辛苦和痛苦,并没有为爱要死要活的余裕。
他不怪老三,几乎是老三给了答案的那一刻,他就接受了。接受了,并且立即决定要放下,永远不再为这件事纠缠。第二天、以后,老三依然是他的伙伴和朋友,他们的爱情结束,但感情依旧完整。
阿达转身而去,并非生气,只是不想老三对他做出解释,或者因为愧疚而给他任何安慰。他不想两人再有任何难堪的时刻。
他甚至想,在走之前,应该祝老三“生日快乐”的。
可他没法再补回去了。他没了手机,跟全世界都失去了联系——他也没有余力再跟任何东西发生联系。
现在他唯一还有能力做的,就是持续地往前走,消耗掉所有的精力,趁自己还能保持麻木,沉沉地睡着。然后这一天就会这么过去。
他没想要打车或坐地铁,凭着认路的直觉,他认为自己很快就会走到酒店。
但不知为什么,走了好久,路上的景观还是没什么变化。他对上海并不是很熟悉,新加坡人更没有什么东南西北的概念,城市的每条街道都差不多,全家、星巴克、奶茶店,每家都一样,在这里或者在那里,完全没有差别。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那些中文路名,南京东路、四川中路、北京东路,让他更迷茫了。
他觉得这样走下去,他永远回不到床上。于是他转进一条昏暗的弄堂,离开没完没了的商店。弄堂幽静得像另一个纪元的世界。巷弄里一家小卖部的电视声开得震天响,阿达停下了脚步,看着电视。
突发新闻:外滩发生踩踏事件,一百多人送院救治。黄浦江边和中山东一路已经被警方封锁,人群在有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