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
深刃大一字在脚下划了一个圆形,俞游歌把捞下来的灯光埋在胸前,舒展身体,刀齿碎步奔向场边,蹬冰起速后,轻盈似风的燕式裹挟着观众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滑进了最后一个旋转。
俞游歌手臂后伸,勾住冰刀,拼尽力气把浮腿向上拉起,拉过头顶。
弦乐、鼓点和贯穿始终的钢琴,在这一刻完美的团聚在意味着终结的重音里。
钢琴零散地带出了最后几个音符,俞游歌这个苍凉沉重的贝尔曼也就此落下。
一首《wide side》,俞游歌用它滑完了自己目前为止的整个生涯历程。
他和哈维教练一起坐在kc区等待着他的分数,接受着观众们持续不断的欢呼,他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
哈维教练很喜欢徒弟的这个节目,从他第一次听到俞游歌给他的这个曲子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是一首适合用在冬奥会上的曲子,背负着怀抱世界的使命感。
教练知道俞游歌喜欢在滑节目的时候自己脑补,不过他总是能在音乐停下来之后很快就抽离出来,很少像现在这样,坐在等分席上了,还是一脸没有回魂的表情。
哈维凑到俞游歌耳边问他:“你刚刚都想了些什么?”
“我在想我之前的每一次比赛,每一次受伤,还有如果真的不能再滑冰了会有什么感觉,是有点可怕的。”
哈维喜欢俞游歌的自由滑选曲的原因还有一个,每个人能从这首音乐中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他以为俞游歌会看到希望、向往之类充满青春力量的世界,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才21岁的小年轻已经开始对告别赛场这件事有危机感了。
成绩已经出来了,是意料之中的首位。
哈维·寇尔森的视线落在冰场上的西园寺身上,他有些明白自家徒弟的担忧源于何处了。对这片沉淀着无数人梦想的冰面说再见,容易也很容易,像迪兰那样,无所顾忌直接就能脱身离去;说困难也困难,像西园寺这样,无法把告别说出口,哪怕它已经开始逼近了。
哈维叹了口气,小俞先生走在前边的背影难得的看起来有些落寞,名列前茅的分数也只是让他开心了一小下。教练清楚每个运动员都得有这样一个思考的过程,可小徒弟的人生思考来得也真是有点猝不及防。
他见证了两个被年岁束缚着手脚的朋友,他选择了充满世界感的曲子,他得到了拿到手软的金牌,然后突然开始琢磨,如果不能滑了怎么办。
俞游歌掀开了同往后台的布帘,站在混采区接受着记者们的采访。左前方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小屏幕,实时直播着赛况。他的眼睛时不时地飘向那个方向,关注着西园寺的节目完成状况。有敏感的记者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把话筒递给他,问说:“众所周知,你和西园寺选手的关系很好,如果从朋友的角度,你是怎么看待他的选择的呢?”
俞游歌被这个危险的问题戳得一愣,不过他还是接过了记者的话筒,回答说:“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不管是从朋友的角度,还是对手的角度,他都非常棒。我非常感谢他,每当我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都能从他身上汲取到一些帮助。我其实已经没办法单单从个人成绩上来评判他,他很有想法。我们也许只是完成几分钟的比赛,但是对他来说,他是可以从几分钟里过完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