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
十月,魏都附近的天像是被豁开了个口子,淫雨成涝。一时间四方受涝严重流离失所的百姓全往京城聚集,一时间流民四起。
京中的贵胄们纷纷解囊相助,宫里又拨了一大笔款项,便指着晏清派受他信赖的大臣去京郊赈灾。
于是众臣你争我夺,都想要争一争这份美差——既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又能在百姓面前冒个尖,还能在朝臣面前抬个头,何乐而不为?
只是众人万万没想到这等美差最后竟是落到了晏适容头上。
说来,他是皇上亲弟,又封王爵,按理是该有名望的,由他来做这事是再妥帖不过。
然而,众臣一脸讳莫如深,“六王爷……他能行吗?”
有人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禁酸道:“就是,他上过朝吗?”
“上过的。”著作官聂兴回他们道,近来他正在修《魏史》,因而对这些事门儿清,掐着指头满打满算,晏适容竟还上过三天|朝,“那是在嘉业元年的春天。”
众人思绪翩飞,似是回忆起了那三天,那真是大魏朝堂上最苦难和最不严肃的几天。
一众人等苦着脸摇着头叹道:“记起来了!六王爷上过朝的,上过朝的……。”
就是上得不怎么好罢了。
晏适容上朝时还不到十六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因碍于朝服不可更改,便在佩戴上狠下功夫,不上朝后还掀起了年轻侍郎们的佩花之风。
他初上朝发现朝中势力盘踞,有一个大臣提出个什么东西,总有其他唱反调的大臣站出来怼。两边便有如民间混混争夺地盘一般幼稚,偏偏还有不少大臣煞有其事地分列站队表忠心。你是这个党,我是那个派,好,那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叫你儿子讨老婆时小心点。
晏适容便喜欢人和气团团,于是他在安民殿前头的老树下大摆赌坛,每天派人拦住路过的老臣,猜最后一个上朝的人佩玉还是吊香囊之类的无聊问题,不下注还不让人走。
府里来人禀告,这日猜玉的人多,晏适容便大摇大摆最后一个上朝,手里甩着一个香囊。若是猜香囊的人多,他便佩一块上好羊脂白玉于腰间。毕竟当朝也只有他一人敢明目张胆迟到。可若是猜玉的同猜香囊的一样多,那这日晏适容哪个也不带,腰间缠一株并蒂莲,活像何仙姑转世。
总之他上朝三日赚了个盆满钵满,第四日晏清金口玉言说道:“你不用来了。”
众臣山呼万岁,泄露了心绪,高声恭维道:“皇上英明!”
晏适容执花轻点,笑眼盈盈:“得嘞!”
众人一听六王爷四舍五入这又参政了,不由得都回忆起五年前被安民殿前赌坛支配的恐惧。
而晏适容显然是最意外的一个,脸色本就很白了,听平望宣完旨后脸色变得更加白。
平望道:“王爷,快谢恩吧。这事儿搁谁身上不是美差?皇上这是心里头记挂着您呢。”
晏适容敛眸轻笑,磕头接了旨。
平望又道:“皇上说了,您若感到力不从心,也可要指挥使陪着一同前往。”
晏适容攥紧圣旨:“不必了。”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薛措道:“我去。”
晏适容好看的眉头深深蹙起:“不必。”
薛措跪地,接过晏适容手中的圣旨,行礼道:“臣愿与六王爷一同赈灾,谢主隆恩。”
平望幽幽地看了眼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