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不好,就宫里头呆着吧,舟车劳顿不利你调养身体。
总归长大的晏适容也就是泼出去的水,帝后鹣鲽情深,决计容不下个半大的孩子。
晏适容失了父母宠爱,便去找兄姐诉苦。濯灵倒还好,托人从宫外买两串糖葫芦哄他开心。晏清则不当一回事,“怎么国子监又到我这儿告状了,再有下次,你别回宫了。”
人在屋檐下,晏适容可怜巴巴地低头承诺:“不会再有下次了。”
说是这么说,晏适容又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一次次在晏清底线的边缘试探,晏清扬言要打他时,他便铺盖一卷儿去宁安长公主府避难,也算是让皇兄眼不见为净了。
李祝听这几人调侃,不禁道:“不愧是六公主啊。”
众人哈哈大笑,徐朔不知其中因缘也跟着附和地笑了起来。
晏适容脸都气歪了。
平生最恨有人说他像姑娘。
他幼时男生女相,一副病恹恹的西子模样,不开口绝看不出是个儿郎,因而没少被皇上和后妃们打趣。长辈便算了,但只要是平辈说他是女郎,他挥着拳头便过去了,丝毫不留情面。
——尽管拳头不痛不痒,密密麻麻地砸在身上还是有些力道,众人只敢逞口舌之快,却没谁敢真正还手。羞辱他一句像个姑娘,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保准儿晏适容追也追不上。
那时薛家尚未失势,薛措偶尔还会参加贵胄间的集会。
薛措自营中历练,射的是羽箭,喝的是烈酒,便很少与贵胄们投壶饮茶。贵胄们虽与他不投机,但终归心里对他还是又敬又怕的,得知他也来了,莫名有些紧张,嘴边的话也纷纷开始收敛,就怕冒犯到他。
薛措便在这满座贵胄中极不合群,然他也毫不介意,目光浅浅萦绕着座上穿红着绿贵气逼人的小王爷。
小王爷笑一声,他的眼睛也弯了几分。小王爷嗔一句,连他也不自主地暗暗生气。
宴上一众贵胄打打闹闹,张嘴便道六公主如何六公主如何,被晏适容听到了,眼一瞪,便奔去同人厮打成一团,揍得人连连道歉,说再不敢瞎取外号了,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晏适容说这还差不多,然后昂首挺胸地走了,还故意大手大脚,以将女儿家规行矩步区分开。
他刚走,冯尹便哈哈大笑:“看你把人六公主惹的——”
薛措见晏适容走了,自己朝那边走去,因气质冷冽,过去时竟是将众人给吓了一遭。冯尹被他看上一眼,吓得连话都没说完便噤了声。
众人也都紧张兮兮地盯着他,没办法,关于薛措军中的传闻太多了,十七岁便已在战场出生入死,这便和在座所有人都不同。大家唯恐一个不慎触着他眉头,毕竟薛阎罗可不是白叫的。
哪知薛措抿唇,忽地笑了一声,似是很认同他们将晏适容叫做六公主。
贵胄们将提着的心放下,笑成一团。
晏适容环顾了四周,发现薛措在那边正同人笑着,连忙也跑了过去,硬着头皮也硬生生挤出个微笑,干笑两声。
然后大家笑得更欢了。
六公主这诨号也只是在私下里议论,随着晏适容长大,眉眼长开,五官虽然明艳精致却不似女儿家那般娇艳倩丽了。
京中贵胄也算是有日子没有这样热闹了,众人想到往事都有些感慨。
这帮贵胄在薛家失势后便渐趋分崩离析之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