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停止了,院落里静寂的可怕,黑暗中,忽然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沈昀心头蓦然抽紧。那声音沿着墙外走来,一直停在门口,在消失了片刻后,传来沉闷的推门声。
吱嘎——
他们都没有动,却都已经知道来得人是谁,因为空气里又飘来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
沈昀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清晰听见从院子里传来的任何一个响动,推车声,脚步声,毛驴轻鸣声,以及另一间房子被推开的声音。沈昀始终没有反应,慕云择先按耐不住了:“他们竟然也到了这里,沈兄觉得这是偶然,还是刻意?”
沈昀平静地说道:“那老者先前就说要来小镇上寻医,应该只是偶然吧。”
慕云择道:“沈兄不觉得奇怪吗,连间客栈都没有的地方,又怎么会好大夫?”
沈昀道:“人有时候总要抱点希望,才能活得下去。”
慕云择的语气里浮起嘲弄:“你倒是很会找理由为他们开脱。”
沈昀淡淡道:“这世上的路,本来每个人都能走得,去哪里,遇见什么人,都不是奇怪的事。等明天天亮之后,他们继续走他们的路,而我们也有我们要走的路。”
黑暗中,慕云择将视线投向他,像是在好奇,又像是在询问:“那人生了这么重的病,沈兄觉得他能活过今晚吗?”
沈昀心头剧烈跳动起来,他不自紧握紧手里的无名剑,额头渗出一滴冷汗。慕云择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又道:“既然沈兄回答不出来,那我就换个问题吧,比如沈兄是希望他能活过今晚,还是希望他活不过?”
沈昀依旧没有回答,但他却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紧得掌心都被汗水浸湿。慕云择静静望了他片刻,忽然笑起来:“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沈兄不必在意。”
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动静,沈昀的气息逐渐恢复平静,但他的手并没有放开无名剑,只是道:“很晚了,明日还要赶路,快些休息吧。”慕云择摸摸床板上的灰尘,叹气说道:“我倒是很想学学沈兄每夜都能坐着睡觉的功夫。”
沈昀望了他一眼,解下外袍铺到床板上:“慕公子若是愿意,可躺下休息。”
这件衣服还是之前在客栈里时慕云择让店小二送过来的,很少见的质地,似麻非麻,似棉非棉,触手柔软舒适,现在却被铺在了灰尘之上,只为了让另一个人能够安眠。慕云择怔在那里,轻咬下唇,过了许久才说道:“你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吗?”
事实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沈昀可以做得更多,他会把辛苦得来的千两赏金赠给豪不相干的人,也会将身上仅余的一两银子用来打赏酒铺小二。他从不计较得失,所以他有很多朋友,而这些朋友,都将他视为最值得相信的人。这只是一件衣服而已,相比他以前散尽千金的做法,实在太过渺小。但是,他可以将得来的赏金馈赠给任何一个人,却不会对每一个人都以衣为铺。
沈昀虽然是个好人,却并不是没有原则的滥好人。
他做每一件事都有他的底线,而现在他这样做,却只是因为想要这样做而已。
面对慕云择的询问,他没有回答。夜色中,他没有看见慕云择嘴角浮起的那抹充满嘲弄的笑意,一直扩展到眼底深处。床板很硬,远远不是一件衣服可以解决的,但慕云择还是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