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这场豪雨当真不小,一些军帐不太结实,被掀翻,许多士卒只能到处找地方躲雨。
中军帐十分严实,但还是吱吱作响,豆大的雨点打在帐篷上,一些散雨渗透进来。陈远忙让人给朱棣的床上面又加了皮子遮挡。
“咔嚓——”雷声不断。
好一会,天已经黑了,灯无法点亮,只能在黑暗中等雨停。
但狂风怒号,暴雨侵袭,就是没有要停止的念头。
“咳咳。”半个时辰后,朱棣被雷声惊醒来。
陈远忙去扶住他。
朱棣努力挣扎起来,却发现没有力气,陈远只得用枕头把床头垫高,让他舒服一点躺着,朱棣喘了一会粗气,就算雷声很大,也能听闻喘气声,十分虚弱的道:“好大的雨。”
“是的,陛下,雨很大,很多士卒都在暴雨中。”
“咳咳——”
“陛下——”
“北方很少暴雨,百年不遇,看来是朕的大限到了——咳咳——”
“陛下,风云变幻,乃是常事,陛下不必忧虑。有士卒把守,一切安全,陛下当养好身体。”
朱棣摇摇头:“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人岂能与天抗争,罢了。有些话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陛下——”
“朕再次问你,你心中的明主,是不是太子?你跟在高燧身边,其实也是一直帮着太子?”
如果是平常,陈远一定想办法忽悠过去,但看朱棣奄奄一息,不忍再反驳,点了点头。朱棣松了口气,苦笑:“你这滑头,前几次问你,都被你混过去了,如今总算招了。”
“陛下,臣非为太子,而是为百姓和大明——”
朱棣打断他,截道:“你不用说了,朕知道。你去把高燧叫过来。”
陈远点点头,穿上蓑衣,冒着大雨,去请赵王。
朱高燧正在军帐里和闷酒,陈远进来,说陛下让他去,他嘟囔:“这么大的雨,老爷子能有什么事不能缓一缓吗?没空,不去。”
陈远附耳低声:“王爷,陛下病重,恐怕——”
“什么?”朱高燧跳起来,正好一个炸雷,映出他的脸全是惊恐。
他扔了酒,蓑衣都不带,直奔父皇的大军帐。
“父皇。”朱高燧一进帐,就哭倒在地。军帐里没有灯,但闪电的亮光足以让他看到父皇的虚弱。
虽然经常和老爷子斗气,恨他不把皇位给自己,但看到他要离开,朱高燧还是悲从中来,无论如何,他是自己的父亲。
平时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呈现。
“父皇,儿臣不孝,老是惹你生气——”
朱棣闻到他的酒味,军中不可饮酒,唯独两位王爷除外,他也不再怪罪,用枯槁的手抚摸儿子的脸庞。
“不必如此,朕知道,儿子嘛,哪有不惹父亲生气的,呵呵——”
父皇这么笑,朱高燧更是悲伤,哽咽:“父皇,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朱棣自顾自道:“朕即位以来,平定安南,迁都顺天,扫平漠北,朕无憾了。”
“父皇——”朱高燧眼泪夺眶而出。
“朕要去见你的娘亲了,她从十三岁家嫁给我,受够了苦,朕该去陪陪她了。朕要去向皇考谢罪了,呵呵,他一定会大骂朕吧,可是,朕留下的基业,一定比允文强,朕不怕皇考,咳咳——不怕,你不必如此悲伤。你们三个,都是朕的好儿子,可是,大明江山,不能一分为三,只能委屈你和老二了——”
什么?委屈?听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看了自己一切努力白费,老爷子还是选择了太子。朱高燧又是悲伤又是委屈。
“咳咳——朕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可是老二暴躁,胆子过大,听不得别人的意见,又十分好战,大明在他手里,穷兵窦武,后果不堪设想,你嘛,待人真诚,有王者风范,有权谋,最像朕,不过你是老三,朕不能坏了祖宗规矩,乱了基业——”
听到父皇夸赞自己,说自己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原来父皇骂我打我,都是为我好,他心中我比大哥二哥都好,朱高燧眼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父皇——”
朱高燧的手抚摸儿子的发丝:“有退之在,你大哥仁慈,咳咳,不会把你们怎么样,这都是命,你安心当个——当个太平王爷,咳咳。”
“父皇,儿臣,儿臣——”朱高燧涕泪俱下。
“朕的——英灵——守护——大明——”
朱棣的瞳孔突然瞪大,呃了一声,留在儿子耳边的手软软垂下。
“父皇——”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