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武馆吗?”慧敏问,“还是先回家?”
李连城游离的思绪再次被拉回,他正支支吾吾的想着自己放学后的日程安排,但是抬头看见慧敏的刹那,他读懂了那问题背后的潜台词。
“我刚好得去趟超市,把我放前边路口就好了。”他尽量装出轻松的样子,“我们的张大小姐,又有约会吧!?”
张慧敏佯装生气地白了他一眼,但是嘟起的嘴转瞬又不禁笑出甜蜜的样子,那是热恋中的少女特有的笑。
车子在沃尔玛旁边的便道上停靠,连城拿起背包下车。
“谢谢,回见。”
他没能等到她的一声再见,因为此刻慧敏的手机那头,传来了爱情的呼唤。
连城识趣儿地走上便道默默离开,朝着武馆街的方向走去。
独自一人走在巴黎街头,连城有些怅然若失。这感觉时常袭上他的心头,尤其是每天那个被他称之为“脆弱时刻”来临的时候。
这习惯大概是在他初到巴黎不久患上的,类似于某种心理障碍。那时候,勤工俭学的他每天都要在傍晚时分赶到一家中餐馆打工。夕阳西斜,他奋力骑着单车在偌大的城市中奔走。夜幕降临,整个城市都在与自己背道而驰。
让他感觉到脆弱的,不只是一整天忙碌过后的疲惫。更多时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孤独,以及对于未来的种种不安。
每到那个时候,他总是会怀疑自己是谁,又是否的的确确于这个陌生国度中存在着。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做这破事儿?”
“当真非做不可吗?”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在脑海种告诉自己。“我是李连城。”
希望那些恼人的问题会自己消退。
在重复低吼数十次后,那心底的灵魂之问终于偃旗息鼓,可另一个更不客气的声音却又接踵而来,那声音狡诈得令人生厌,可那玩意就硬生生黏在你的耳朵边,让你挥之不去却也了无奈何。
“你怎么还是一个人?”
“你确定自己真的存在?而不是仅仅一副空荡荡的会走会动的皮囊?”
“你怎么证明?”
“你怎么证明?”
“你怎么证明?”
“你怎么证明?大晚上跑到餐馆里去端盘子吗?哦~!把这个东西移动到那个地方,再把那个地方都东西收回来?”
“那活儿是个猪都能干得了!”
每当这个时候,连城好像停下车来蹲在路边,然后抱头紧紧捂住耳朵。
但是他不能,每天上班路上的时间本来就是很有限的。
他会想起父亲。
“连城,你是家族的全部未来。”
“连城,你是家族的全部未来。”
父亲旧日的低语犹如驱散鬼怪的咒语,每一次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那一次次心魔的烦扰。
连城有时候在想,或许,有可能有这样脆弱感觉到人,并非只有自己一个呢?
他不知道是否真的如此,但是每次时候这样想,总能让他稍微心安理得一些。
此刻,他看见走在街头同样漠落怅然的人们。有如此心境的一定不只是自己一个,大概生活本来面目,就是这副无赖的模样吧?
折磨你,摧残你,一点点耗光你对生活的热情,然后毫不客气的嘲讽你。
然而,在这个并非于黄昏醒来的脆弱时刻,它的由来,不可避免与刚刚分别的漂亮女孩儿有关。或多或少,不可否认。
想到这里,连城扬起头来,开始用鼻尖试图在这城市里寻找背井离乡孤独者的尊严,捕捉一些可以让人振奋起来的东西。
他相信,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父亲就在哪里看着他。毫无疑问,他看得到。
他在心里整理着今天的日程,这样有助于让他在迷失的时候找回生活的节奏,然后重新把握主动权。
自打开始对上夜班产生了心理撒谎那个的排斥后,连城辞去了那份工作。
恰好当时有一份相对更适合自己的工作,那是在父亲生前的一位好友举荐下得到的。
即便如此,连城本就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胜任那份教练的工作。
说起功夫,那是他引以为傲的长项。而提起父亲,那则是他最最不愿意提及的,深埋心里的痛。
不多时,连城已经来到了武术俱乐部的更衣室。
在放置背包的时候,他才看见手机里的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两个是妹妹倾城打来的,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他决定还是等训练结束后再作回复,训练厅里的学员,已经在那里列队等候了。
“倾城,哥哥对不起你。”连城在心里默念着,款步朝着训练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