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箫提醒说:“你书符祭炼刀剑,终究不是长生大道。”
赵黍捧着环首直刀,摇头说:“我这么做,本来就不是冲着长生大道去的。我只是觉得,让普通兵士手持凡铁去跟妖邪精怪搏斗,既浪费力气、也枉顾性命……而且我也动了一些小心思。”
“哦?”
赵黍不太好意思:“其实没啥,我就是想靠这多挣点钱。这种符兵的效力也是有限的,就跟普通兵刃磕碰多了要重新打磨一样,符咒失效后也要重新祭炼,这就是挣钱的机会了。还有之前的金甲符,其实我也在想,有没有更好的替代物,不用老是依靠那些废弃甲片。当然,我要挣的可不是随便一两个将士的钱,而是直接挣朝廷的钱。”
灵箫无奈道:“你当真俗不可耐。”
……
一夜无事,并没有妖邪行尸袭扰营寨的动静。
赵黍与兵士收拾营垒车马,既然昨天傍晚瞧见北方山中有光华乱飞,那便趁白天前去一探究竟。
等众人来到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废弃矿场,满地碎石间杂草枯枝丛生,远处有几排建筑和冶炼炉,坍塌大半。
星落郡类似这样的矿场,赵黍近来是见得多了。稍微衡量一下,发现此地规模不小,但是从草木生长情况判断,矿场已经荒废许久,起码近些年已经无人开采冶炼了。
通常来说,这种曾经人烟稠密、后来又被废弃的地方,确实容易招惹精怪妖物。不过赵黍运起英玄照景术,来回观瞧,并未发现异样情状。
“赵符吏,这里有一座神祠!”四散巡查的兵士在高处呼喊道。
赵黍闻言赶紧跑去,在半山腰处发现一座小神祠,连院落围墙也没有,而是往山壁中挖凿出洞室,在其中安置了神牌和石像,供桌上的碗碟里空空如也,周围落满了灰尘。
“保山护洞铁公爷……”赵黍读出神牌上的字,任谁也看得出,这寄托了无数矿工祈求进山下洞能得平安的愿想。
赵黍想到盐泽城中的铁公祠,虽然不知原本神祠建筑样式,但是考虑到那里占地宽阔,地基院墙沿用几百年,甚至还有结界残留,那里应该就是天夏皇帝敕封铁公的神位法座所在。
神祠祭所与寻常屋舍不同,除了有各种朝向方位的讲究,最重要的便是如何让相应神祇分灵降附,光是神像凿刻开始就有诸多要求。
神像安置法座之后,还要进行一系列斋醮科仪,宣读皇帝敕封圣旨,说不定还要赞礼官、咒禁生念咒诵经,以此迎奉神祇分出一点真灵,降临法座。
如果没有这些步骤,降附到神像法座上的,很可能不是典祀正神,而是一些贪恋血食供养的精怪妖物了。
朝廷敕封的典祀正神,既然享受香火信力的滋养供奉,本身也有责任守护一方,与庙守祝祭一同,驱除、降伏乃至消灭本地各类作祟妖邪。
受封神祇就好比一方诸侯、封疆大吏,天夏朝也有一套专属鬼神的典章制度,连铁公这样的神祇要享受怎样的仪仗,都有详细说法。
不过赵黍等人眼前这座洞室,显然就不是什么登记在册的正式神祠了,连神牌上的尊号头衔都透着一股俗俚气息,想必是矿工们自己开凿修建的。
抬头打量眼前铁公神像,令赵黍吃惊的是,这尊神像居然与自己当初勾招呈现的真形颇为相似,就是一块粗略具备人形的敦厚石雕,连面容五官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受人祭拜奉祀的典祀正神。
赵黍运足英玄照景术,隐约窥见一丝稀薄气韵残留在神像上,而且好似与后方山体相连。伸手敲了敲后方山壁,也没发现什么暗格密室。
这种情况让赵黍看不太懂,他找出自己先前录下铁公真形的木牌,然后朝身后兵士说:“我要施术查探一番,你们在外面守护,不要往里面窥探……这个铜铃拿好,要是有贼寇或者妖邪来犯就摇响它。”
安排妥善后,赵黍取出香炉,焚一片降真香,轻触契命环,确认金甲术护身无误,然后席地盘坐,将铁公真形符牌捧在手中,对灵箫言道:
“我打算存想铁公真形,看看能否感应到它的存在。就劳烦你替我护持一下脑宫,以免神魂震荡。”
“你专心行持便是。”灵箫言道。
赵黍缓缓吐纳,开始存想铁公真形,那形如山脉走势的气机灵韵,浑厚沉重。赵黍则感觉自己身形越发轻盈,仿佛随香气升腾,穿出山体直上半空,御风乘云朝着山中疾驰飞遁。
本能低头俯瞰,赵黍看见地上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云气飘荡回旋,与真形图箓极为相似。
香气云积成桥,朝着下方山脉延伸,赵黍徐徐飘落,他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就见幽静深谷中,有一个巨大身影缓缓靠近。
来者足有三丈多高,躯干就是一整块巨岩,四肢粗短壮实,裸露在外的赭红铁矿蟠曲似篆,一块悬浮在前的云纹铁球提溜乱转,勉强能当成脑袋,依然没有面目五官。
这么一位铁石巨人来到赵黍面前,步伐撼动地面,却不会让人心惊胆战。
“尘世小兆、华胥国怀英馆符吏,姓赵名黍。”赵黍拱手揖拜:“尊驾可是蟠龙山神铁公?”
“世人皆称我为铁公,蟠龙山神尊号不敢当。”铁公的声音就像从铁匣子里回荡传出,几乎没有半点起伏:“天夏失德,我在尘世香火奉祀已绝。”
赵黍则说:“铁公镇守蟠龙山数百年,保一方生民物产丰饶,有大功德。如今星落郡凋敝破败,若铁公愿意再登坛受封,小兆必竭力促成此事。”
铁公的模样看不出喜怒哀乐,它只是平静叙说:“昔年所受香火信力之恩,我已尽偿。此地生民开采五金、冶炼百器,因而能得衣食温饱,全在众人劳有所获,非我之功。星落郡百废待兴,亦非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