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黍跟随军队返回盐泽城时,远远就能看见北面城墙有一处巨大豁口,旁边城楼塌了大半,衙役民夫正在匆忙修葺。
“贼寇果然来进攻盐泽城了?”赵黍看见王郡丞在城外指挥工事修葺,赶紧拍马上前问道。
“赵符吏?你怎么……”王郡丞瞧见赵黍从回城军队中走出,瞬间就明白了:“我就说你为何突然要闭关,原来是跟着大军去救罗公子?”
赵黍下马拱手:“没办法,军情首在隐秘。”
“了然、了然,赵符吏不必与我多说。”
“这是怎么回事?”赵黍指着城墙豁口:“贼寇难不成搬来了攻城的飞石机?”
王郡丞苦笑说:“这倒没有,贼寇前天攻城人数并不多,可是当中有数位妖人,借着术法轻松翻越城墙,窜入城中,直奔崇玄馆落脚的宅邸。双方修士斗法,打得鸡飞狗跳。后来还是梁公子亲自出手,召请仙将降临,一剑逼退那几位妖人。”
“哦,原来如此。”赵黍望向城墙豁口,上方最宽处大概一丈多:“莫非这不是贼寇妖人所为,而是梁公子那位仙将……”
王郡丞表情极其无奈,点头道:“是的,仙将只挥出一剑,连着半条街的民宅都被扫平了,余威不减,将城墙撕开这么一个口子。幸好,那些妖人被仙将吓退,城外贼寇也逃得不见踪影。”
赵黍吞了一口唾沫,他确实听说过崇玄馆梁朔因仙系血胤之故,自降生便有仙家将吏护持。原本以为这仙将再厉害,顶多就是隔绝精怪妖祟的侵犯,没想到竟有如斯威能,动辄斩破城墙、夷平房舍。
“这就是法箓将吏的真正实力吗?”赵黍暗中询问灵箫。
“未必皆是如此。”灵箫解释说:“仙人驾下的官曹将吏并非随意而设,乃是依据仙家道基法度,镇宫府、合气数,各有所属。类似人间邦国官长,或治一方,或统一军。就像这位王郡丞,难道他用兵杀伐会比韦将军高明么?”
“当然不是,无非依照其能各有任用。”赵黍大致明白了:“看来梁公子这位护法仙将精通杀伐,只是办起事来不太讲究,把自家城墙给掀了。”
赵黍隐约瞧见豁口后方破败瓦砾,向王郡丞询问道:“这么多民宅被仙将所毁,居住其中的百姓呢?”
王郡丞摇头叹气:“死了百十来人,现在只能临时搭建一些棚屋,略胜于无吧。”
“梁公子就没说什么?”赵黍问。
“没有。”王郡丞皱眉不止:“我只是希望他下次出手慎重一些,若在城中大肆争斗起来,只会让无辜百姓遭殃。”
……
“你们可算回来了!”
石火光看见赵黍等人返回,心中大石终于放下,赶忙开门迎入。连同罗希贤在内多位修士皆是身上带伤,都需要安排静室修养。
可还没等赵黍众人略作歇息,就有客人上门。
“我乃崇玄馆散卿梁仲纬,奉我家大公子之命,限你们今天日落前离开铁公祠。”
来者坐在乘辇上,趾高气昂,手中拎着一份烫金请帖:“还有,你们之中谁是赵黍?我家大公子请你过去。”
“我就是。”赵黍出门相迎,却没有接过请帖,拱手问道:“在下不明白,此地是郡府给我们怀英馆安排的住所,崇玄馆为何要让我们离开?”
梁仲纬一脸轻蔑:“让你走就赶紧走,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黍还没答话,罗希贤听到动静,当即冲了出来:“你们崇玄馆不要太霸道了!”
梁仲纬冷笑几声:“罗希贤,瞧你这个狼狈样,自以为是地领了一支兵马出城,结果折损过半,险些连自己也栽进去。要不是韦将军另外调拨人手去救,你早就成了贼寇的刀下亡魂。”
罗希贤刚刚上完药,手臂还绑着伤布,本来被贼寇围困之事就让他心中暗带悔恨,眼下又受梁仲纬一通讥讽,胸中怒焰登时升起。
“我的剑呢?把我的剑拿来!”罗希贤抬手一拔,才发现自己忘了把佩剑带出来,气得朝后面石火光大吼,对方只得连忙回去拿剑。
端坐辇上的梁仲纬斜支着脸,一副优游随意:“罗希贤,我劝你稳重一些,若是顺着那点丘八脾性,跟我们崇玄馆对着干,小心星落郡匪患还没剿除干净,你父亲一封信让你滚回去。”
罗希贤从石火光手中接过佩剑,怒而拔剑,一旁赵黍抬手拦阻:“别上当!他是故意激你动手,你要是伤了他,这才麻烦!”
“我还就不信了!”罗希贤一把推开赵黍,举剑指着梁仲纬:“你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真以为我不会动手?我这就把你头颅砍下,送给那个不男不女的梁朔看看!”
赵黍只觉得身前剑气激扬,双眼刺痛难睁,还来不及阻拦,罗希贤身形一跃,剑气裂空劈出。
剑客之流即便受伤,体魄筋骨也远超凡人,而在返程路上,罗希贤也稍有恢复。只是三牛坑中伏受困以来,心中积郁难消,此刻崇玄馆上门挑衅,让罗希贤再也无法忍受,胸中暴戾随剑气一同倾泻而出,化作《沧浪洗锋篇》中最强一式——
决塞东流!
赵黍只听得一阵刺耳剑鸣,随即就是木石碎裂落地的声响。
再睁眼,院门之外的地上,赫然一道数丈剑痕,将梁仲纬的身子劈成左右两半,他身下坐辇被撕成碎片,四名抬辇侍从也被剑气波及,毙命当场。
大滩鲜血随着剑气洒得满地都是,好似一副鲜艳腥红的泼墨画。
现场顿时陷入死寂之中,只剩下罗希贤的粗重喘息。
“哎呀……”
赵黍最先反应过来,整个人脱力般坐在门槛上,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禁忌了。
“罗大剑仙,你疯了?”赵黍的脸都挤成一团了。
“别这么叫我!”罗希贤猛地回头大喝道。
赵黍被这一句话给喝住,脸上神色先是错愕,随后转而怒道:“我是问你发什么疯?!你再不喜欢崇玄馆的人,也不至于一剑把他劈死吧?!”
“是他挑衅在先!”罗希贤指着一地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