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纷纷向江洛儿等人致谢,紧追其后而去。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眺望着眼前的美景,江洛儿顿感心旷神怡地,不知不觉间,一首《渔歌子》冲口而出。
身边却无人响应,刚刚还在感慨不已的其他三人都没有了动静,江洛儿奇怪地转头去看,发现辛三娘和喜来两人都是一脸敬佩地看着她,而怪医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江洛儿心下一惊,忙挤出笑容道:“这是唐朝时张志和的名句,正是形容这湖洲渔乡的美景,你们没觉得十分贴切吗?”
盯了怪医一眼又补充道:“我在爹爹的书房内读到的,这首词流传已久,历代传唱,确是触景生情之佳作啊!”
怪医拍拍脑门,嘻皮笑脸道:“听你刚才诵词时的语气,要不是童音重了些,我还以为是哪里突然冒出个倜倘书生呢!没想到我妹子还这么有才气!”
江洛儿心知自己一时太过感慨,浑然间忘记了此时孩童的身份,险些令面前这差不多已成精的的“老怪物”生疑,只能暗自提醒自己适当收敛。
怪医又接着笑道:“我说妹子呀,你还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却已是能文能武,聪慧超人,这样下去,待你长大了,这世间的男子还有谁能配得上你呢?”
江洛儿一怔,她身旁的辛三娘却已颇为骄傲地抢先接道:“那还用问,能配得上我家大小姐的自然不是个叱咤风云的伟丈夫就是个世间少有的奇男子啦!”
怪医闻言是哈哈大笑,喜来也跟着嘿嘿憨笑。江洛儿则是心头一震,自觉脸颊发热,忙避开他人目光,转回头去凝望远方,不敢再言语。
几人说笑间寻到了一处渔村,此村规模并不是很大,只沿着湖边零零星星地坐落着二三十户低矮的土房。
怪医扫视了一眼,却是颇为惊讶地“咦”了一声。
江洛儿不解地问道:“怪医,怎么啦?”
怪医奇道:“这村子好不奇怪,你看几乎每家门前都高高挂晒着渔网,渔船也大多停靠在岸边,大白天的,这些渔民怎么不下湖打鱼呢?”
辛三娘不满道:“前辈,您疑神疑鬼的吓了我一跳,还当是什么事呢!难道还不许人家渔夫收网回家吃口热饭吗?”
怪医闻言却是摇头不语,妄自沉思。江洛儿留心细看,半响,也不由奇道:“你们没觉得这渔村安静得颇不寻常吗?怎么这半天也未见有人影?”
话音刚落,一户人家房门前正有一个人影晃了几晃,辛三娘眼尖,马上手指叫道:“那里有人!”
江洛儿与怪医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几人前前后后向那户人家走去。
三棵垂柳错落有致地载种在房前,与其他人家不太相同的是这户的房子稍稍大些,看起来家境略好。
江洛儿细心,一眼看到几个粗糙的木制小刀小枪散落在门前,心中猜想这家定是有年幼的男孩,再看房前虽堆放杂物众多,却井然利落,想来女主人必定勤劳能干。
正在猜想间,屋内隐约响起人声,只听一女声嗔斥道:“冬子,不要偷吃!”
“我饿!”一个分外干脆的男孩声音立即接道。
女声以商量的口吻道:“等爹回来再吃吧!”
那男孩声音又起,只听他忿忿说道:“爹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我再去看看。”
这话音还未落,一个小身影已从屋内蹿出,正与门前的江洛儿几人迎面对上。只见这现身的男孩不到十岁光景,皮肤坳黑,浓眉大眼,身板精瘦却看起来极为结实。
男孩眼见自家门前突然冒出这几个陌生人来,当下眼中显出警备之色,伸手一抓,伶俐地将一把木枪握在了手中,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干嘛在我家门前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
辛三娘“噗呲”一声笑道:“这小鬼怎么讲话这般没礼貌,谁鬼鬼祟祟的啦!”
那男孩面色不改,叫道:“我肚子正饿得慌儿,这时候最好别来惹我,否则就不客气了!”
辛三娘不屑道:“不客气又能如何,你难不成还想与我打上一架吗?”
一旁的江洛儿见两人间火药味顿升,忙开口道:“这位小哥哥,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过路之人,想来打听点儿事。”
那男孩不耐道:“大人都不在家,有什么好打听的!”
江洛儿等人一听,心知有异,正待开口再问,那先前的女声又起道:“冬子,你在和谁说话?”随着话音,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房内跨了出来。
江洛儿与来人眼光相对,两人同时叫出声来:“是你!”
只见这出来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翠衫,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正满含惊喜地盯着几人,正是江洛儿她们不久前才刚刚放走的那几名少女之一。
少女喜悦地欢声叫道:“怎么是你们几位呢?真是太好啦!”说话间,注意到了男孩正手握木枪站立一旁。忙语带歉意道:“是不是我弟弟顶撞了几位?请别介意,他从小就脾气很大,偏偏我爹又不在家,没人管得了他。”
江洛儿笑道:“无妨,我们只不过想……”
“我们只不过想寻户渔家犒劳一下肚皮而已,正巧遇上你,你不会不欢迎我们吧!”怪医打断江洛儿,抢先说道。
江洛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怪医只是对她使了个眼色,神情如常。
江洛儿不知怪医在动什么心思,只好无声地冲那姐弟二人笑了笑,不再作声。
少女闻听,忙不跌地说道:“怎么会,要不是几位相助,我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呢!”边说着边将几人让进房内。
江洛儿眼光一扫,发现房子实际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左右各有一门通向内间,摆设虽然简朴,但也算得上是一应俱全,称得上舒服二字。
少女忙着招呼弟弟为客人添椅加座,那男孩已知道是这几人帮助自己的姐姐返家,面色好转许多,但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怪医直嚷着要吃新鲜的湖鱼,少女面色为难道:“我爹不在家,恐怕拿不出现打的鱼来,倒是有几条本来准备自家吃的还养在盆里,只是小了些,不知几位介不介意?”
怪医不满道:“怎么你爹不在家好生打鱼,到处乱跑呢?”
江洛儿忙瞪他一眼,向那略显不安的少女解释道:“姐姐不要理睬他,这个人一向口无遮拦,我们有得吃就行,自是不会介意鱼的大小。”
少女面色一红道:“真是过意不去,我爹和叔叔伯伯们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办,这几天都是神神秘秘的,很少着家,否则的话,断不会如此亏待贵客。”
怪医紧接着追问道:“你们村内其他人家都是如此吗?”
一直冷眼旁观的男孩此时不耐地插话道:“不错,不但是我们村,就是邻近的大小村子,只要是年过十三的男子大都如此,你要想找人为你下湖捕鱼可是不易,我劝你们还是将就将就,有得吃就行了,还穷讲究什么!”
少女急忙制止祝蝴,连声地道歉。怪医与江洛儿互相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色,江洛儿露出灿烂笑容,道:“小哥哥说的不错,我们出门在外的行路人自当一切从简,不应要求太多。只是洛儿很奇怪,有何等大事这般重要,以致渔家都不肯捕鱼了呢?”
男孩不屑地瞟了江洛儿一眼,道:“既然说了是大事,你这小孩子能懂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
他此言一落,江洛儿尚未有所反应,她身边的怪医、辛三娘等人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喜来最是直接,憨声道:“小兄弟,你说的不对,我们这些人里,数洛儿最聪明,没有她不知道、不明白的,连怪医前辈有时都要听洛儿的!”
那男孩眼见江洛儿虽然漂亮可爱得少见,却只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娃娃,自是不信喜来所言,以为几人在哄他,干脆生气地跑出门去。
他姐姐歉意道:“冬子被大人们惯得一身臭脾气,请别太介意。不过我确是不知我爹他们都在忙什么,哎,要是我爹和叔叔伯伯们在家的话,我们几个姐妹又怎会那么轻易就被官差带走呢!”
顿了一顿,又低声道:“不过,我曾听见我爹他们私下里不止一次议论过,那新近受封到湖洲的济王原是太子,先皇驾崩,该是由他即位为帝的,怎知不但被别人夺去了皇位,还被赶出了京城,贬到此地来。想来,我爹他们这段日子的行事该是与此有关吧。”
江洛儿心下一惊,看看怪医,见怪医也是难得一见地眼露忧色,两人相视摇头。
此时,那少女已开始忙碌着为几人准备饭菜,拿起扁担,高声呼唤门外的弟弟去担水,喜来一见,按捺不住地走过去,自告奋勇要帮她,少女自是极力推辞,喜来索性伸手抢过了扁担……
江洛儿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又一时间想不出来,干脆也踱出房门,抬眼正瞧见到那少女与喜来一起收拾着几条准备下锅的鱼儿,只听少女腼腆地说道:“我爹给我取名春儿,正是因为我生在春天,到了我弟弟,却是冬季,所以就叫他冬子。”
喜来嘿嘿笑道:“你的名字真好听。”想了想又接道:“人也生得好看。”说得那少女顿时满面娇羞,粉面上红晕菲菲。
江洛儿会心一笑,不愿打扰这对正值风华的小儿女,信步径直走向湖边。
湖边却已有他人,那名唤冬子的男孩正接连不断地打着水漂。江洛儿默然观察片刻,突然开口道:“你可是正心怀不满?”
男孩猛然一惊,回头一看,见是那粉嫩的女娃,不快道:“要你管!”
江洛儿笑道:“让我猜猜看,你不会小气到对我们几人不满,你那姐姐又温柔可人,也断不会是因为她,可是为了你爹办事却不带上你?”
男孩眼睛眨了几眨,不甘心地问道:“你怎么会猜到的?”
江洛儿但笑摇头,不再出声,只是眼中闪烁的光芒令那男孩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吸引。
半响,男孩转过头去,对着宽阔磅礴的湖面忿然道:“终有一天我会驾着一艘大船,称霸江河湖海,不容任何人看不起我!”
江洛儿无声地注视着他瘦小的背景,突然产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正看到一个魁伟的男子赤着臂膀,目光坚定地驾驭着大船扬帆启航……
宝庆元年正月,湖州百姓潘壬、潘丙兄弟及其从兄潘甫密谋拥立赵竑为帝,派人与山东“忠义军”首领李全联系。李全表面上与湖州方面约定起事日期,表示届时将进兵接应,但到了日期却并未前来。潘氏兄弟恐事情泄露,遂聚集一些太湖渔民和湖州巡卒,约数百人,于夜里,打着“忠义军”的旗号,闯入济王府,声称要拥立赵竑为帝。赵竑闻讯,急忙躲进了水洞,但还是被找了出来。潘氏一行将赵竑带到湖州治所,硬将黄袍加在济王身上,赵竑即皇帝位。湖州知州谢周卿闻讯也即刻率部属来恭贺新皇帝即位。到了天明,赵竑才发现拥立自己的并非什么“忠义军”,只是一些渔民和巡卒,人数尚不足百。赵竑知道这些人乃乌合之众,难以成事,便派人赴临安告发,并亲率州兵讨伐。叛乱很快便被平定,潘甫、潘丙当即被杀,渔民也伤亡惨重。
江洛儿等人流连渔家的逸然,当晚借宿在春儿家里,不料第二天还未起程,却与春儿和冬子一起听闻了这骇人的消息传来。
春儿只叫了声“爹”便昏了过去,人事不知,冬子却愤怒地大喝一声,抓起心爱的木枪,就欲夺门而出去找人拼命……
怪医眼疾手快,二话不说当即出手击昏了他,与江洛儿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苦笑。
江洛儿叹道:“我们不过是想要解解谗,却会遇上这等事,更没想到这姐弟二人竟是那为首潘氏的后代,想来官兵定会很快追查下来,这两人难免受到牵连。”
她抬眼紧盯怪医道:“必须带他们尽快离开,怪医,你可怕与官府作对吗?”
怪医笑着反问道:“我老齐活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