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怪人怪事
青年人忙以主人姿态招呼伙计给众人安置最好的上房,并在镇内最好的一家酒楼定下一桌酒席为他们一行人接风。江平远等人盛情难却的同时也颇为好奇这青年疗伤清醒后的情况,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待到酒宴上,那青年首先起身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感激道:“梁鹤年能有今日,全靠这位小妹妹古道热肠,奇思妙想,以及各位鼎立出手相救,否则的话,鹤年还不知要疯疯傻傻在他乡流落到什么时候呢。”
江平远等人因为只见过他一晚,而且还是在他疯傻落魄的情形之下,所以现在突见面前这个彬彬有礼、一表人才的年轻公子,只觉反差极大,一时间均有些错鄂。
江洛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梁哥哥的伤势完全好了吗?”
梁鹤年兴奋道:“那是自然,你看我现在的模样,已经完好如初啦!”
当下这年轻人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身上发生之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众人。原来他在众人出手为他疗伤的两日后才苏醒过来,一时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幸得那户人家王姓主人将前前后后一一讲给他听,加上他竭力回忆,才想起自己本是受父命到临安办事,因天晚无法进城才借宿在王家,却不料有盗贼看他锦衣玉袍,认定是宗大买卖,便在深夜潜进他的睡房行抢,但他自小曾学过几天武功,发觉后便与那盗贼争斗起来,没想到不过几招就被盗贼转到了身后,瞄着后脑击中了要害,当下就人事不知,醒来后不但随身携带的银两衣物都被盗窃一空,还自此失去了记忆,变成了一个傻小子,好在王家人善良,暂时收留了他,后又遇到江洛儿等人出手相救,虽然手法太过冒险,但毕竟使他清醒了过来。他问明原由后,便立刻联系家人,一方面重谢了王家,一方面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恩人,因为在疗伤后短暂的清醒片刻曾见过众人,尤其对江洛儿印象最为深刻,再加上王家主人也将江洛儿这小小的女童儿形容得神乎其神,便重点在临安附近寻访六岁左右的女童,因家人十分担心,便先行起身返家,准备过段时间再前去寻找,只是机缘巧合,自己还未动身,却在自家的客栈里遇到了众人。
听他这么一解释,大家才弄清楚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一向心直口快的穆长老嚷嚷道:“你这小子可真是命大,要不是洛儿想出主意来救你,你就一直当个傻小子去吧,连媳妇都娶不到!”
梁鹤年闻听,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尴尬道:“前辈,你怎么知道鹤年还尚未娶妻呢?”
众人本来听得穆长老的话就禁不住想乐,再听了梁鹤年的回答就更加忍耐不住,纷纷笑出声来。江洛儿见这年轻人知书达理却又不失率真可爱,不由暗自庆幸自己能帮他复原。
只是倪恒奇怪问道:“梁公子怎会独身前往临安呢?竟连一个随从都未带在身边?”
江洛儿听了,心下称道: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这倪恒可真是老道,一眼就看出了异端,不错,既然这梁家如此富有,公子哥出门却是无人随行,确实是怪事。
梁鹤年初时一楞,半天才喃喃道:“这个,这个么,是晚生家事,确是不方便说……”
大家见他说话突然间吞吞吐吐起来,知道人家定是有什么不便告知外人的隐情,便知趣地不再询问。
众人都本是爽朗的江湖人物,梁鹤年又生性开朗活泼,再加上心感众人救命之恩,自然相处融洽,一席用毕,已是宾主尽欢。梁鹤年又极力邀请众人在镇上多住些时日,并言明已将恩人到来的消息禀告了父母高堂,家人希望能在梁府中亲自宴请答谢众人。
江平远一向不喜奢华热闹,本想蜿拒,却突然瞧见江洛儿眼中露出大感兴趣的目光,知道这个孩子肯定又是好奇心起,想想她这些天来一直闷闷不乐,不忍令她失望,便欣然答应了下来。其他人本来也颇为好奇,见教主应允,知道可以有机会见识一下当世富豪的排场,都或多或少有些期盼。
当下,众人热热闹闹地在梁鹤年的陪同下返回客栈,还未进客栈门,却见一个伙计急急地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见到梁鹤年便满面愁容地抱怨道:“二少爷,那位老神仙不知为何突然来了我们客栈,直说找你要人,他老人家又是草药又是蛇篓地提了一大堆,坐在堂中,熏得我们满客栈都是一股子怪闻儿!”
梁鹤年闻言大惊,急急道:“这老神仙,怎么这么急,我可还没与恩人提起呢!”
一旁的江平远、江洛儿等人听了他们二人这没头没脑地一问一答,均是不明所以,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从堂内清晰地传了出来:“小兔崽子,又在背后说我老人家的坏话,以为我真的听不到吗?”话音刚落,一个矮胖的身影大摸大样一摇一晃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人还未来到近前,一股强烈的药味已冲进众人的鼻孔,江洛儿微微皱了皱眉,不觉间有些躲闪之意,试想有哪一个女孩子喜欢中药的味道啊。
只是来人却不肯放过她,眼光发亮地径直冲她而来。江洛儿身旁的杨萧早已将江洛儿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见状忙挺身挡在了江洛儿面前。
那人却似毫不在意,走至近前,抬起一只粗胖的胳膊只轻描淡写地往杨萧肩膀上一推,杨萧还不待反应,一旁的江平远已是骤然变色,忽地斜斜伸出一掌拍向那人的手臂,那人这才停止了动作,收回手臂,有些惊异地望向江平远。
江平远冷声道:“不知小徒哪里得罪了先生,竟下此重手?”
那人红扑扑的圆脸顿时笑成了一团,两侧厚实的脸颊似苹果般地堆了出来,看上去颇为有趣。只听他欣慰地笑道:“没想到,这还真有一位行家,不过老齐我也并无它意,只是用惯了这招,一时大意啦!”
这时,那在一旁早就坐立不安的梁鹤年急急插话进来道:“老神仙,您老怎么这么性急呢?我还没来得及与恩人提起呢?”
那被唤作老神仙的怪人却嘻嘻笑道:“那来这么多麻烦!我不过想与这位小朋友亲近亲近。”说着,还似孩童般蹲下身子,试图寻到缝隙去瞧江洛儿。
江洛儿虽躲在杨萧高大的身躯之后,却仍是一直在偷眼打量这个怪人,刚刚听江平远的话,仿佛这人的身手竟是极高,再看他接下来如孩童般地一番举动,江洛儿连连摇头,却直觉这人应是不会对自己不利,便轻轻推了一把身前的杨萧,示意他让到一旁。
此时众人因刚刚见过了江平远与这怪人的过招与对话,都已戒备地围在了两边,觉察出江洛儿的用意,都不由地紧张起来,杨萧更是摇头不肯。
江洛儿见状只好以眼神恳求江平远。江平远接到女儿的目光,沉思了片刻,对那怪人沉声说道:“不知先生为何要见小女?”
那怪人欢喜道:“原来她是你的女儿呀!不错,不错!”连说了两个不错,却不肯再言。
江平远见问不出个究竟,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人出手看似随意却威力无穷,颇具大家风范,虽然不知其用意何在,但有自己在场应该并无大碍。想到这里,便抬眼示意杨萧依江洛儿的意思行事。杨萧无奈只好让出江洛儿,却仍是一副戒备神请紧跟在江洛儿身后。
江洛儿直直站立在怪人面前,嘻笑道:“不知这位大叔有何指教?”
却见那人一双精光闪亮的眼睛象是蜜蜂突然间发现了蜂蜜一般开始贪婪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起江洛儿来。看得众人均是直皱眉头,梁鹤年更是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出言制止,而江洛儿身后的杨萧已是愤怒地冷哼出声。
只有江洛儿,一双含笑凤眼一眨不眨地盯了回去,也在细细打量那人。
那人贪婪地端详了江洛儿半响,忽地变脸,眉头高挑,双目圆睁,厉声喝道:“小丫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法子来治人家的脑袋儿,你可知古往今来还没人敢这样来做!”
江洛儿正在下意识地揣摩这怪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被他突然而至的大喊声给吓了一跳,待听清楚了他的话,不免发起愁来,自己千年后的医学知识该怎样向这古时的人来解释呢?
却在这时,梁鹤年急急地蹿到江洛儿身旁,哀求道:“恩人,你可别生气,这老神仙的性子一向如此,我伤好归家后,正敢上老神仙到徽洲当地来采集一种特殊的草药,家有病患的百姓都奔走相告,家父也就乘机想方设法地请了他老人家来为我复诊,谁知他老人家给我诊视并问清了原委后,就执意要会一会恩人你,我本来是打算先……”
“难道他是人称‘赛华佗’的怪医?”还未待梁鹤年将话说完,倪恒突然神色惊讶地插话问道。
“嘻嘻,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叫得出我老齐的名号来,好好!”怪人突然喜笑颜开地复合,并连连拍手叫好。
看他手舞足蹈的怪模样,江洛儿诧异地回头,待要详细询问倪恒时,却赫然发觉身后所有的人,包括一向不动声色的江平远,脸上都挂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目光复杂地盯着那怪人。
还没等江洛儿开口问出声,倪恒已善解人意地向她解释道:“这位老人家是当世的神医,医术之高堪称无人可及,因此得名‘赛华佗’。又因行事常出人意料,高兴时可一文不取地给人看病,不高兴时却会一索百金,尤其爱四处采集寻常难得一见的草药,更被冠以怪医之名,寻常百姓则往往称他为老神仙。”说完,略一犹豫,又低声加上一句:“但他却素来不喜官府和武林,五年前更是立下誓言,无论如何都不给任何官家和江湖人物治病医伤,可真是愁煞了不少人呢!”
江洛儿聚精会神地将倪恒这一番听完,才缓缓转回身来,心中想道:这人既是医中圣手,我还真不能简单蒙混过关,否则破绽百出定会被他取笑。不如我稍微解释一下,看他能不能接受,如果他听得懂,说不定能够对他的医术进步大有益处,兴许还可在将来造福更多的人。
主意打定,江洛儿恭恭敬敬地举手行礼道:“江洛儿拜见前辈,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见谅!”其他人见此,也是纷纷见礼。
那怪医不奈烦地摆摆手,手指梁鹤年道:“还是快将你为何如此医这傻小子讲来给我听吧!”
江洛儿郑重道:“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我们还是先到客栈内找个清静的所在,待洛儿详细解释给前辈听可好?”
怪医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声说好。一旁的梁鹤年见机忙招呼众人进门,并特意寻一处安静的房间给他们。那怪医则是不容分说地将众人都挡在了门外,只拉着江洛儿一人躲进了房中。
江洛儿沉思了片刻,试探问道:“前辈,不知您对我们脑袋的构造了解如何?”
怪医闻听,双眼一亮,哈哈笑道:“好个小女娃,真是上道,张口就问到关键处。”说着,转身看了一圈,寻来纸笔,也不多言,挥手就在纸上勾画起来。不大工夫,一副简单的人脑侧面构图已跃然纸上。
江洛儿俯近细看,发现图中所画虽不及自己在后世见过的医学构图详细准确,但基本结构已然能够表现清楚。心中不由感慨:想不到宋朝医者已经具备了初级的人体解剖学知识,看来自己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当下,抛开一切杂念,结合这张图,将人脑受震荡后可能形成脑部淤血,造成神智不清的原理讲解了一番,又将自己采用气功意图化开淤血的想法细述了一遍。
没想到,江洛儿讲完,那怪医却是久久没有反应过味儿来,好半天,才迟疑地问道:“你说的神经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淤积的血块压迫了神经就会令人失去神智?”
江洛儿心下叫糟,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他,一不留心还是讲过了头。但言语既出岂能收回,只好眉头一皱,小心翼翼将有关人体神经的常识尽量简化地解释给他听。
怪医因对医术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