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抗在肩膀上,大大咧咧地问道。
“你身后那个方向是未央宫吧?”
“是又如何?”李暹显得极为不耐,干脆地说道:“那就是我带人烧的,免得便宜了郭汜那盗马贼。”
“像这小校所说,家被你烧了,有家回不去,这是朕的报应吗?”
“陛下须知道。”李暹冷笑不止,言语间倒也直白,“什么报应不报应,陛下不过是一只笼中鸟,乱世里谁有刀就能摆布,现在我手里有刀,陛下就得任我摆布!”
“朕手里没刀吗?!”
刘弋厉声大吼,此时他的手反而不抖了。
“陛下只有一把刀,我们有很多把。”
“朕懂了。”
那小校全身寒毛炸裂,就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奋然缩颈,同时一只手顶肘,另一手想要用铁质的护臂架开刘弋的环首刀。
他的肘击,将本就身体虚弱的刘弋怼的一踉跄。
然而刘弋却强忍着疼痛,反手扯下了他的兜鍪。
紧接着,刘弋双手握紧刀把,也不顾颈部,直接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劈!
沉闷的骨头碎裂声,在院内回荡。
然后便是“噗呲”一声,黄的白的淌了满地。
小校喉结微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尘土轰然散起。
“朕一把刀,杀此一人足矣!”
西凉军的骄兵悍将看着满手血污,真敢一言不合暴起杀人的天子,惊得目瞪口呆。
而刘弋身后的两女,更是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临近黄昏,夕阳最后一抹血红色的残光映在南坞的黄泥院墙上,显得分外凄美。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巡守的西凉军士卒渐次远去,李暹最终也没有把他怎么样,只是换了个看守的军官,顺便泄愤似的伐了那颗枇杷树。
毕竟,天子是他叔父手里跟挟持百官的郭汜较劲的最大筹码。
刘弋绕过被砍得光秃秃的半截枇杷树,走到已经被从外面彻底封死的院落大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背靠着木门望天。
“你今日为何助我?”刘弋隔着门,突兀地发问,而门后亦是传来了甲叶窸窸窣窣的响动。
“你把那小校的环首刀,抵在了我手中。”
“臣读过书,早年在郡中做过小吏,晓得主辱臣死的道理。陛下是天子,臣下能做点什么,总是要做的。”
“除此外呢?”
“若是有不忍言之事,有把刀在手,总好过手无寸铁。”门外的都尉似是调整了一个背靠的姿势,复又言道:“况且,徐某与那小校也多有龃龉。”
“那便是怕我受辱,又有些借刀杀人的意思喽?”
“是。”门外的回答倒也干脆。“陛下今日所为,有几分高祖斩白蛇之豪气。”
“什么豪气,不过是一只笼中鸟愤懑之下怒而杀人罢了,我其实心里害怕的紧,莫说是那时,到现在手都是抖得。”
“陛下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莫说是射鸟,怕是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吧?”
不待刘弋言语,门外的徐都尉继续说道:“所以说不会杀人不是陛下的错,而陛下既然敢一刀挥下,斩了那贼子的狗头,又有一把刀杀一人足矣这句话。其中胆气,已然不逊于太祖高皇帝斩白蛇而起了。”
“经此一遭,朕是晓得了,这世道,刀把子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刘弋沉默片刻,忽又问道:“徐都尉言谈不凡,叫什么名?可有表字?”
“名晃,字公明。”